这是乌雅这个月内拒绝的第五个买家。
是个腰缠万贯的基督徒。
“我很明白你为什么会拒绝那个买家”看着那人落寞离去的身影，舒凡珊神情惬意地啜饮着热气腾腾的咖啡，道，“作为一名基督徒，他实在不应该那么有钱。都怪他命不好。”
乌雅白了她一眼。
“我有说错吗？”她放下咖啡杯，比划了一下，“有钱的基督徒，不是真正的基督徒，他们从来没有品尝过贫穷的滋味。”顿了一下，她又道：“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之前的四个买家，在我看来，他们都是真心喜欢那个名叫‘魔鬼的报复’的石膏像的。”
“我在等一个人”乌雅低头制作着她的松石吊坠耳环，“等他来买我的石膏像。”
“谁？”舒凡珊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发亮，“你红杏出墙？”
乌雅没好气。
“一个说过石膏像卖不出去便以身相许的男人。”她意有所指地看了董飞芷一眼。
董飞芷觉得一阵莫名的窘迫。
“这不过是一个烂笑话。”她急急辩解道。
乌雅微微一笑：“可是我当真了。”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不甘心被忽略在一旁的舒凡珊忍不住插嘴道，“乌雅那厮又在乱点鸳鸯谱了？”
董飞芷无奈点头：“你说得没错，乱点鸳鸯谱。”
“我只是为了你好”乌雅叹道，“在这个步履匆匆的城市里面，每个人都在错过，可能在下一刻，你便错过了你的爱情。”
“胥文杰的专栏。”董飞芷一阵抢白。
乌雅狠敲了她的头一下，她赶紧捂头叫疼。
“我就不明白了”董飞芷怏怏道，“那个胥文杰有什么好，为什么你那么喜欢看他的专栏，现在搞得连他的语录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那还用说，不就因为他长得帅吗？”舒凡珊翻开MANDY杂志的某页，将整本杂志举起来给她看：“你看看那男人，斯文白净，温文尔雅，架着一金丝眼镜，眼神睿智，笑容谦和有礼，分明就是一个翻版的裴勇俊嘛。”
经她这么一说，确实有几分相似。
“我以为表姐会比较喜欢成熟稳重，眼神沧桑的男人”董飞芷搔搔头，“表姐夫他不就是这样的吗？”
“竺杰伟他哪有眼神沧桑。”乌雅白了她一眼，“他只是工作太忙太累太辛苦而已。”
“说到这个，我倒要提醒你一句。”舒凡珊放下杂志，认真道：“事业心强的男人其实最容易红杏出墙，因为他将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工作上面，对家庭比较漫不经心，尤其现在你还怀孕，他什么都不能做，憋得慌呢。”
乌雅停下手中的工作。
“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她脸色一变。
舒凡珊无视她的神情，比划了一下：“你没发现自你怀孕以来，他就没有亲自送你上班下班了吗？”
乌雅沉默了一阵。
“他不过是工作太忙”她说道，“而且有宗叔接送我，所以他也很放心。我说舒凡珊，谢谢你这鸡婆的关心，我跟我先生目前的关系很好，不久前他还陪我去做妇检呢。”
“好吧。”舒凡珊举手投降：“刚刚不过是一名大龄剩女对某位幸福孕妇的各种羡慕嫉妒恨，请那位幸福孕妇大发慈悲，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不然你们店里面又会添了一个卖不出去的艺术品，叫做‘孕妇的报复’。”
董飞芷忍不住笑了出声。
“它不是卖不出去，它只是不卖出去而已。”她笑道：“谁叫它摊上这么一个女店主呢，卖东西还要挑顾客。”
“那是我的店，亏了本那是我的事。”乌雅一字一顿地强调。
董飞芷莞尔一笑。
其实，不卖出去也好，这样她便可以随时随刻观察着石膏像上的血迹，看它是否有任何变化的迹象。
她还记得魔鬼说过的那句话：
血迹消失之日，便是你逝去之时。
这究竟是个毫无根据的恐吓还是个铁铮铮的事实，她无法知晓，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守护着那个石膏像，免得它再受破坏。
而奇巧精品店，便是它最佳的栖身之地。
“我说”舒凡珊一句话便把她从思绪带回了现实，“那个‘魔鬼的报复’看上去是不是有点不一样了？”
“什么？”她整个人僵立了一下：“哪里不一样了？”
舒凡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躬起身子把脸凑近石膏像，眼睛半眯。
“好像又没有什么不一样”她用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道，“从远处看，血迹似乎变淡了一些，而近处看，又没有什么具体不同。”顿了一下，她又道：“如果这不是大师的手笔，那肯定是魔鬼在慢慢地收回自己的力量了。”
“魔鬼收回自己的力量？”董飞芷强压着内心的诧异，问道，“这又意味着什么？”
“我又不是魔鬼，我怎么知道。”舒凡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咖啡喝了一口，不禁皱起了眉头：“咖啡放凉了，难喝死了。”
“活该”乌雅白了她一眼，“谁叫你那么聒噪，整天嘴巴说个不停。”
“我只不过在表达自己的见解而已。”舒凡珊一脸无辜。
“神神鬼鬼的，这算什么见解？”乌雅嗤之以鼻，“老去埋头钻研那些奇奇怪怪的书籍，你早晚会走火入魔。”
“你不懂，但是你的好表妹懂。”舒凡珊摊手：“上次她来我的书店找书，还告诉我她好几天都梦见魔鬼，最后还问我要了一本证明魔鬼真实存在的古册呢。”
乌雅神色一变，望向董飞芷。
“有这样的事吗？”她问道。
董飞芷只好点了点头，嗫嚅道：“我确实是做噩梦了。”
乌雅叹了一口气：“只不过是做噩梦而已。你可不要跟她一起神经兮兮，疯病是会传染的。”
舒凡珊悻悻地咽掉了最后一口咖啡。
“那些噩梦都很真实”董飞芷迟疑了许久，终于决定开口，“但每次做完噩梦，我都会呕吐。”
“呕吐？”乌雅跟舒凡珊惊得异口同声。
她尴尬地点了点头。
“你没有去看医生吗？”乌雅又气又心疼。
“看了”她笑了一下，“医生说是神经性胃炎，给我开了一些镇静剂。我试了一下，效用不大。”
乌雅一脸懊恼。
“你怎么不跟我说？”她语气微愠：“其实我早就发现你瘦得不成样子了，只是一直以为你还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所以也没有多问。没想到竟然是因为梦见了魔鬼！”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既然这样，只能让你去看心理医生了。”
“表姐，我这里可没有问题。”董飞芷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乌雅瞥了她一眼。
“有没有问题，医生说了算。”她语气听上去异常坚决。
“请问”舒凡珊多事地举起手来，“你们打算找哪位心理医生？据说现在的心理医生水平良莠不齐，没病都能给你治成有病，相当的不靠谱。”
乌雅嘴角微微一弯，手指坚定地指向杂志上那张谦和有礼的脸，道：“就找他一个。”
舒凡珊好奇地把头凑过去。
“翻版裴勇俊？”她眼眸一弯，忍不住贼笑：“果然好眼光。”
“是胥文杰。”乌雅白了她一眼，道，“据了解，他除了在杂志上撰写专栏之外，还在A城开了一家私人心理诊所，诊所的名字叫做‘秀冰心灵工作室’。秀冰两字取自于他去世的母亲的名字。说起来，其实我一直怀疑他有恋母情结，这一点就跟弗洛伊德很相似，我还猜他应该会喜欢亲切体贴的女性，这一点董飞芷她就非常符合……对了，忘了一句，他还是单身。”
又来了！董飞芷顿觉一阵头疼。
“一个问题”她打断了乌雅的话，道，“你怎么得到这些讯息的？”
乌雅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百度上有他的贴吧。”
怪不得。
董飞芷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
“我一定要去看心理医生吗？”她低声哀求。
“你想每天晚上都呕吐不已吗？”乌雅端出一张老板脸：“即使你想减肥想暴瘦，也得先想想我的感受，我绝不允许一根晾衣杆在我面前晃来晃去，这里不是服装店，懂吗？而且在聘请到新的帅哥店员之前，你还得要亲自去搬运货物，就算你是一根杠杆，也得需要一个支点吧？所以，在支点找到之前，你连做杠杆的资格都没有！”
舒凡珊忍不住鼓起掌来。
“相当毒舌的孕妇”她叹道，“相当出色的胎教。”
乌雅神色一变，赶紧抚着肚子。
“我这还不是被迫的。”她白了董飞芷一眼，搁下狠话：“一句话，你不去看胥文杰，我就跟你没完。”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去的话，记得顺便帮我拿个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