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得到胥文杰的亲笔签名，乌雅决定给董飞芷三天假期。
“第一天是让你好好去看医生，第二第三天是让你好好去休息睡觉。等你回来的时候，那个帅哥店员应该已经聘请到了吧，到时候你就不会再那么辛苦了。”离开奇巧精品店的时候，乌雅如是跟她说。
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说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放过假了，捏指一算，也快两个月了吧。
幸亏她所住的公寓离奇巧精品店并不算太远，这两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步行回家，如果那个地方也算是家的话。
那本是乌雅所住的公寓，自从嫁给竺杰伟之后，她便搬出公寓，住进了镜湖山庄的别墅区。现在，乌雅将公寓以低廉的价格出租给她，也算是物尽其用吧。
当然，她也是喜欢那所公寓的，因为它楼下种满了一排一排的紫荆树，而那些温柔多情的紫荆树在湿寒的冬季里面还愿意开着一点点的花，微弱地点缀着这个并不算萧瑟的南方小城。
因为紫荆树是耐寒的植物，郑皓哲曾经说过，在北方凛冽的冬天，它还是愿意开花的。
“下雪的时候也会开吗？”她一脸向往地问郑皓哲。
郑皓哲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从来没有到过北方”她微微扁起嘴，“甚至连雪都没有看过。”
他宠溺地抚弄了一下她的头发。
“我不喜欢北方的冬季”他道，“就因为它会下雪。”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他淡然一笑。
“没什么”他语气温和，“就是不喜欢而已。”
后来她才知道，在他被遗弃在孤儿院的那一天，整座城市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
那时他才三岁半。
之后，他被一名做服装生意的商人领养，在他念大学的时候，商人一家决定移民出国，而他却执意留了下来。毕业后，他辗转来到了南方这个小城，开始追逐自己的童话梦想。
他说过，追梦的过程是无止境的，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止他命运中的最美追逐。
这些话，都是她在百度百科上面看到的。
他从没有亲口跟她说过只字半句。
“如果有机会的话，带我去北京看雪可以吗？”她轻轻挽住了他的臂弯。
他沉默了一阵。
“有机会的话”他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会的。”
只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离开，已经三个多月了。
她本以为时间能治愈她，时间到了她自然就能放下，但是没有。
在她脑海里面，他的身影正渐行渐远，不断被延长，磨薄，变得瘦削如刀，每思念一次，便痛上几分。
她从不习惯一个人，从不擅长照顾自己，她变得像一个傻子，不知道一个人该如何才能快乐生活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衣橱里面只伶仃地挂着几件备用的衣服，鞋架上只放着几双没有牌子的白色帆布鞋，厨房的墙壁贴满了外卖小店的电话单，橱柜里放着一箱箱的方便面，冰箱里全是即食罐头与牛奶。
她就靠这些东西张罗着自己现在的生活。
她仿佛忘记自己曾经很会做菜，忘记自己也曾学习过穿高跟鞋，忘记自己衣着就算不亮眼也绝不寡淡，忘记自己的日子曾经有过色彩。
如今，她的色彩只来自于枕头边那台白色的笔记本电脑，以及床头柜里面的一本本童话书。
她因为童话而遇上郑皓哲，因为他而真正爱上了童话。
这算幼稚吗？她并不觉得。
胥文杰曾说过，喜欢童话的人并非幼稚，他们不过是在补偿自己的童年而已。
郑皓哲是，她也是。
那胥文杰呢？
思及此，她忍不住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百度搜索栏上敲下了“胥文杰”三个字，然后点击进入了他的贴吧。
“喏，这男人长得比你的未婚夫还要好看呢。”一把清澈的男声冷不防在她耳边响起，她下意识地迅速缩到床角，目光惊恐地看着眼前那名眼神玩味的男子。
男子慵懒地打了一个呵欠，道：“平时这个时间你已经在梦里面了，今天为什么迟到呢？”他停顿了一下，嘴角一弯：“就为了看这个男人吗？”
“你想干什么！”她见躲不过，把心一横，咬牙道：“给你三秒钟时间，马上缩回到我的梦里面去！请不要再打扰我的现实生活，不然，我会对你不客气！”
男人忍不住挑高眉毛。
“你打算怎么对我不客气？”他语气倏然变得暧昧起来：“你要吃掉我？”
董飞芷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你现在又能对我做什么？”她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叫道：“以你目前的能力，最多只够施法让我呕吐！但你这样做完全多此一举，因为无论在梦里还是现实里，只要一想到你我就想要呕吐！”
听到这话，男子不怒反喜，他小心地把脸凑近了她，语带兴奋：“真的吗，你现在一想到我就想要呕吐吗？”
这个变态！
她一脸厌恶地想推开他，没想到手臂兀然落空，整个人重心不稳趴倒在床上。她马上撑住床褥转过身来，又气又慌地看着魔鬼那张表情戏谑的脸。
“你没有以实体出现？”心神初敛，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竟然直接穿过了魔鬼的身体。
“那又怎样？”魔鬼危险地伏在她身旁，低语道。
电光火石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不禁深吸一口气。
舒凡珊说过，血迹变淡，是因为魔鬼在慢慢回收着自己的力量。
那就是说，在回收力量之前，魔鬼的能力是有局限的。
魔鬼他并没有以实体出现，很有可能是因为以他现在的力量，还无法做到这一点。
因此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恶心呕吐，以各种方式。
所以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的存在，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
意识到这一点，董飞芷觉得原本忐忑的心开始渐渐平伏了下来。
她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感受着肺部的胀痛感，然后缓缓地将空气一点点地吐出。
魔鬼一脸好奇地看着眼前那女人阴晴不定的表情，看着她神情坚毅地爬起身子，动作僵硬地捧着笔记本电脑，最后一屁股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
“喂!”魔鬼悬浮在半空中，神情既惊讶又激动，“你刚刚怎么压我了？”
她不理他，只是努力地低头浏览着胥文杰的贴吧。
胥文杰说，唯一能够抵抗恶狼的，便是自己的勇气。
“你怎么不理我了呢？”魔鬼一脸无趣，下一刻，他赫然换了一张脸，语调倏地变得阴冷起来：“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没有勇气找个人代替你死吗？你到底想逃避到什么时候？逃避到血迹消失那天？你真的希望每天晚上被我锤炼灵魂直至衰竭而死吗？”
很显然，这便是那家伙原本的计划。
她强忍着内心的波澜，坚持不理他，继续浏览网页。
魔鬼悄然地把头凑近。
“你说过，如果我不缩回你的梦境里，你便对我不客气”他把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肩膀上，双臂圈住了她的腰，语气亲昵，“那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呢？”
董飞芷蓦然感觉到背上仿佛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千万只火蚁，又痒又疼。
她咬牙忍住了。
没料下一刻，魔鬼竟挑逗地咬住了她的耳垂。
而她只感觉到耳朵仿佛被利刃割掉一般，剧痛难忍。
“够了！”她忍无可忍地扬起被子疯狂地驱赶着眼前那个幻影，“你，给我滚进梦里面去！不然，我真的会对你不客气！”
“你要怎样对付我”魔鬼一脸兴味的托着腮，“我相当好奇。”
“总有一天，我会在古册上找到你的弱点的！你等着！”董飞芷急得语无伦次。
魔鬼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许的神色。
“我等着你找到我弱点的那一天”他微微一笑，语气狂傲，“我希望那时，你已经拥有了一个专属于我的强大灵魂。”像想起了什么，他顿了一下，又道，“对了，提醒一句，尽信书不如无书，怀疑才是我们的力量所在。”
说完，他便优雅地躬了一下身子，凭空消失掉。
而此刻，她身上的痛楚也随着他的离开如幻觉般消失。
她颓然坐在床上。
那家伙临走的时候说了句“我们”，他这是什么意思？
真把她当朋友，把她当同类了吗？
还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无论如何，这天晚上，她没有再梦见到魔鬼，也没有再呕吐。
她开始觉得，那句“我们”，或许是一个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