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俪蓉晚上九点半钟回到家里。
“这么晚才回来?”和安龙有点埋怨地说,“你干什么去了?”
“看了场电影。”和俪蓉好似漫不经心地回答。
“快睡觉去吧。”和安龙慈祥地看了女儿一眼。
和安龙现在只和女儿和俪蓉俩过日子,对女儿十分娇惯。二十年前,夫妻俩从妇幼保健院把和俪蓉抱回家时,就把她当成心肝宝贝,捧在手心上把她养大了。后来,妻子竟然又生了一个女孩,这女孩活了二年,不幸得暴病死去,妻子也因此积郁成疾,相继而亡。这一来,和安龙对女儿更是溺爱了。如今,他觉得女儿整天不沾家,像丢了魂儿似的,以为女儿陷进爱河里了。但这种事当爸爸的又不好开口问,所以只是见女儿回来晚了才软弱无力地埋怨一句。只要看见女儿回到家里,他就放下心来,可以安然入睡。
和俪蓉回到自己房问,轻轻关上门。她没有开灯,也没有脱衣,瞪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躺在床上。
和安龙走到女儿房间门口,侧耳听了听,又见屋里黑着,知道女儿睡下了,便走迸自己房间,关好门,脱衣睡觉。和安龙是永远不会得神经衰弱的,他的头一挨枕头,便呼呼地进入梦乡,就是发生七级地震也不会知道。
在黑暗中,和俪蓉看着手指上闪闪发光的戒指,回忆起她与他相识的经过……
在和俪蓉陪父亲去给焦伯伯送瓷骆驼的第二夭,傍晚时分,天上烧着火红的云霞,和俪蓉从医院下班了。她骑着一辆“凤凰”牌红色自行车,慢悠悠地行驶在马路上。突然,一辆自行车朝她撞来。
“哎,哎……”和俪蓉惊叫着,倒了下去。
骑车的男人慌忙跳下车,轻轻将和俪蓉扶起来。
“你瞎眼啦!”和俪蓉生气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回大陆,骑车还不习惯……”那人十分抱歉地说。
“你?”和俪蓉听这男人说是回大陆不久,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只见他三十三、四岁的样子,相貌虽不出众,但打扮得却时髦和洋气。他身上似乎还有股檀香皂的气味,一阵阵向她飘来,和俪蓉知道那是一种高级香水的气味。于是,她脸上的怒容顿时飞走了,说:“不要紧,不要紧……”
“跌着哪儿了吧?看我,多莽撞!”男人还在深深地自责。
“没关系,哪儿也没跌着。”和俪蓉微笑着说。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方真丝手帕,给和俪蓉掸去衣服上的灰尘。
和俪蓉忙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她把手帕接在手中,在身上掸了几下。手帕十分柔软,散发着馥郁的馨香。当她要把手帕还给他时,他却把她的手推回去,“送给你吧。”男人那样子十分诚恳。
“那怎么行呢?”和俪蓉忸怩起来。
“这有什么,留着做个纪念吧。”
男人说完,骑上自行车,歪歪斜斜地走了。和俪蓉手里拿着手帕,望着他走远了,才骑上车,慢慢向家走去。但这位“归侨”的突然出现,扰乱了姑娘平静的心湖。她还弄不清楚闯入她生活中的这个男人对她具有什么意义,只是满有兴趣地在心里说,“这个人真有意思……”一股异样的甜意漾过她的心际。
晚上回到家,和俪蓉仿佛觉得自已身上都是香水昧儿。她脑子里不由得闪出那个陌生男人的面影。
第二天,又是那个时候,又是那个地点,他俩又在那条狭窄的小路上相遇了。男人冲她优雅地点点头,微笑着说,“您好!”他擦身而过,“拜——拜!”他回头又挥了挥手,便消失在小路的拐弯处。
和俪蓉也机械地说,“拜——拜。”一只手好半天僵直在半空中。她心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这一夜,和俪蓉满脑子里都闪动着他那优雅的微笑。不知为什么,和俪蓉身上涌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
第三天,和俪蓉走到那条小路上时,心里便揣着一个渴望相见的希望,慢慢地骑着车,眼睛向远方眺望着。然而一截小路快要走完了,还见不到他的身影。她不愿意就这样把小路走完,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装着买东西的样子进了一小店,然后透过窗玻璃拿眼斜瞅着他会过来的方向。
但是,苦心的姑娘等了一个小时,一直到暮霭四合,街灯一个一个地亮了,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还是不见他的踪影。和俪蓉满怀希望的心仿佛是被什么掏空了似的,不由得神情沮丧。她很晚很晚才回到了家。这一夜,可怜的姑娘失眠了。
第四天,啊,真是吉星高照,她终于把那男人等来了!和俪蓉连忙跳下车,脸色绯红,眼睛里流泻出按捺不住的喜悦,她像老朋友似地说,“昨天你干什么去了?”
男人见了她,也是又惊又喜,跳下车说:“我去参加了一个宴会。”
“啊,我还当你出车祸了哩!”和俪蓉亲昵地说出了她的担心,接着又腼腆地低下头,呢喃地说,“嘻嘻,瞧我想到哪里去啦!”
男人似乎被她的多情感动了,一双小眼睛被湿润的泪水点得雪亮,“谢谢,谢谢,有一个美丽的姑娘关心我,真是我最大的幸福!”
于是,这对路遇之人,竟然成了一见如故的朋友。
他们每天在这条小路上相遇,每天并肩推着车,踏着晚霞,慢慢地走到不远处的街心花园里,在绿色的长靠背椅上,在葳蕤的青藤架下,长时间地偎靠着。
“你是干什么的?”当他们第一次在街心花园欢聚时,和俪蓉问。
“我是华侨,春天从香港回来。
“噢,你今年有……
“三十三岁啦。”
“你、你结婚了吗?”和俪蓉鼓起勇气,问了一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结过。”男人简洁而又肯定地答道。
“啊——!”和俪蓉失声叫起来。她觉得仿佛有一件利器猛然间刺在她的心尖上。
对于和俪蓉的反应,这男人似乎没有什么察觉。他皱了皱眉头,显出十分伤心的样子。“我的她,真是一个好人哪,又源亮又温柔,可惜得了血癌在去年死去了……”
和俪蓉吁了口长气,如释重负,隐隐作痛的胸口倏然间变得十分畅快。但她却装出十分同情他的样子,向他靠近了一些。
“那你再找一个嘛。”和俪蓉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某种希冀,多情地望着她。
“我已经找到了。”男人又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谁?她在哪?”和俪蓉倒惊叫起来。
男人微微一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现在她坐在我身边。”他觉得火候已经到了,猛地把她揽在怀里。
和俪蓉尽管感到突然,但甜蜜象火焰一样燃烧着她的全身。她抱住他的腰,一种接通电流般的感觉使她颤栗着。她不由自主地把嘴唇送给了他……
到这时,和俪蓉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干什么职业。有一天,和俪蓉突然问他,“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啊,我叫曾庆蔼。”
“曾经爱?!三个字怎么写?”
男人在地上画了画,然后又用脚擦去。
“哦,你叫曾庆蔼,在哪个单位做什么工作啊?”
“中州市对外贸易公司的业务主管。”
哈!多么诱人的职业!如今这年头,涉外工作单位经济效益最可观!和俪蓉觉得自己的眼力真是好极了。
“曾庆蔼,你真的爱我吗?”不知为什么,和俪蓉总是有些不放心。
“我可以把心掏给你看!几年来,我在寻找我失去的妻子,现在总算找到了……”接着,他便是山盟海誓的表白……
“庆蔼,我也很爱你!”姑娘被男人的甜言蜜语和身份地位迷惑了。
接下来,年轻美丽的姑娘慷慨地为他献出了自已的一切……
从那以后,和俪蓉不断得到他的钱和一些珍贵的小礼物。和俪蓉觉得今生今世是离不开她的曾庆蔼了。
可是,她哪里知道,曾庆蔼却像恶魔似的,一步一步把她引向深渊。
这个自称是曾庆蔼的“华侨”,原来就是那天追赶和安龙的人。和安龙不愿意把瓷骆驼转卖给他,他就尾随在和安龙的身后,认识了和家的门,接着了解到了和家只有和安龙和他的女儿。他又尾随在和俪蓉身后,摸清了她的行踪,便以“华侨”的身份、显赫的工作,甜言蜜语,征服了一个涉世不深、贪图虚荣、追求金钱而又十分轻信的姑娘。
于是,曾庆蔼和和俪蓉经常出现在公园里、旋转在舞会上……
第5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