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听他慢慢说嘛。”焦校梅一边擦拭着泪面,一边急忙插嘴说。
“我不听!”焦达卿面孔憋红了吼道。有生以来,他还没有受过这等窝囊气。
见焦达卿如此不通惰达理,缪北逑的执拗劲猛然蹿上来。他把“骆驼陶瓷”往写字台上一放,陡地站起身,像一只好斗的公鸡似地冲着焦达卿,理直气壮地说;,焦伯伯,你不听也得听!我缪家的祖传家宝,价值连城的骑驼陶俑丢失了,难道我就不应该查找一下吗?”
空气紧张到了要爆炸的程度。焦达卿与缪北逑两人怒目相视,剑拨弩张。焦校梅吓得浑身哆嗦。她插在一老一少两个男子汉中问,使劲向后推一下爸爸,又回过身猛推一下缪北逑,生怕他们动起手来。这样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骑驼陶瓷是我的,我想让你看就让你看,不想让你看,你就不能看!”焦达卿强硬地叫道。他的面孔变得十分可怕。
年轻的缪北逑对于这种傲横很不放在眼里。他毕竟看了点有关法律的书,便成竹在胸地说:“您想得太简单了,焦伯伯。您以为这个骑驼陶瓷就应该属你所有吗?”
因为“骑驼陶瓷”是焦达卿接受和安龙的馈赠,来路有些不甚正当,心中略略有愧,再加上缪北逑攻势的凌厉,语气的坚定,便不得不稍稍缓和一下气氛。但他的话中仍然含有锋芒,“笑话,不属我,难道属你吗?”
“那倒不无可能。”
“嘿嘿,我看你想得倒是太简单了!”
缪北逑对焦达卿的讽刺置之不理,他沉着冷静地说:“第一,假若这个骑驼陶瓷,是我家的骑驼陶俑,那么它的所有权就应该属于我家,我家从来没有把所有权转让给他人。第二,听说和安龙是从自由市场上买来的,但出卖骑驼陶瓷的人,不管他是从哪儿得到的,他实际上没有取得所有权,进行买卖也是非法的。第三,和安龙把它馈赠给你,形式上虽然合法,但实际上是违法的,所以赠与并不具备法律效力……”
一、二、三,缪北逑似乎讲得条条有理。老军人在这有关法律的论证面前似乎是理屈词穷了。第一个回合他竟然被击败了。他低下头去,半天沉思不语。但是经过一番审慎的思考,焦达卿终于发现了破绽。
于是,焦达卿又发起了新的攻击,“请问,你怎么知道骑驼陶瓷是你家的骑驼陶俑呢?”
是啊,这正是他们所争辩的问题症结所在。缪北逑不由得心虚了。如果不能证实焦家的“骑驼陶瓷”就是缪家的“骑驼陶俑”,缪北逑便有诈骗的嫌疑了。
可是,事已至此,缪北逑只好再次鼓起勇气,沉着应战,“正是为了认定一下,我才二进府上的。”
论战增加人的智慧。老军人尽管六十岁了,反应却意外的敏捷。他马上逮住了理,以得理不让人的口气说,“啊哈,你还没有认定,就上我这儿咋唬啊!你的胆子也太大了!”
空气再度紧张起来。
焦校梅连忙从中劝解:“爸爸,缪北逑说马头、马尾上有记号……”
“记号?”焦达卿眼珠一转。他想起了他曾经仔细观察骑驼陶瓷的情景。现在看来,要彻底击败这个年轻的对手,必须让他把记号说出来,看他到底是不是在诈骗?如果他说不出来,或者说得驴唇不对马嘴,那么焦达卿就大获全胜了,想怎么治服这年轻人就怎么治服他。
于是,焦达卿以大度的口吻说,“那好吧,你把记号说给我听听。要是说对了,你把它拿走,我毫无怨言。要是说不对,哼哼……”焦达卿下面的话没有说。
也许是担心爸爸击败缪北逑后将出现缪北逑的极度难堪,焦校梅忽然被激发了从来没有过的灵感。她一下子想起爸爸曾说过马头马尾刻有文字的话。一那时她没有介意,现在才知道它的分量了。
可是还没等她开口,缪北逑便抢先发言了,“那好吧!”缪北逑舔了舔嘴唇,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说!”
“我说出了这个记号以后,请你一定保密!”
焦达卿觉得自已必定是稳搽胜券,便爽快地答应说,“行,我保证守口如瓶!快讲讲你的记号。”
缪北逑看了焦校梅一眼,不慌不忙地说,“我家骑驼陶俑骆驼的头部,一半刻着‘头左’二字,一半刻着‘头右’二字;骆驼的尾部上,一半刻着‘巧夺’二字,一半刻着‘天工’二字。这就是记号。”
谁知,一听完缪北逑说出的记号,焦达卿的脸刷地白了,他那居高临下,稳操胜券的威严神色也不翼而飞。他颓丧地坐在床沿上,把手一挥,大声说道:“你拿走!”
缪北逑又惊又鲁,完全忘记了刚才那剑拨弩张的对峙,禁不住叫道,“焦伯伯,这么说,真是它了?”
焦达卿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事实胜与雄辩,他恪守这个原则……
“焦伯伯,请问你家的‘骑驼陶瓷’上是哪几个字呢?也就是说,我要认定它是哪一半。”缪北逑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
焦达卿只好如实地说,“头左,巧夺。”
“焦伯伯,谢谢你啦!”缪北逑欣喜若狂,他二进乔府总算有了重大的收获。同时,他也从心底敬佩眼前这位敢于讲实话而不再与他计较的老军人。他向他走过去,抓住焦达卿的大手,“焦伯伯,你别生我的气。我一对性急,对您不尊重,原谅我吧!”
焦达卿有些内疚。但他的内疚并不在对这位年轻人的态度祖暴,而在于他不应该收下和安龙的礼物。于是,他反省似地说,“我因为爱好古玩,才收下了和安龙的礼物。唉!”
“不,焦伯伯,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现在,以我个人的使命来讲,我觉得如果您不收这个礼物,我还真不知道去哪儿寻找我家的骑驼陶俑啊!再说,骑驼陶俑在你家,我总方便得多,有校梅这个‘内奸’啦。”
缪北逑不失时机地说了一句戏谑的话,使室内的空气和缓了。
焦达卿也哭笑不得。不过,他心中的火气的确已经烟潞云散了。他已经能够冷静看待眼前的问题,“校梅,你去把放大镜拿来,让北逑认一认缪家的祖传之宝。”态度的转变,使焦达卿变成一个热心的帮忙者了。
焦校梅与缪北逑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焦校梅迟迟不动。焦达卿见缪北逑与焦校梅的神色陡然间发生了变化,心中不禁十分纳闷。
“怎么啦?你们……”
“爸爸,马头和马尾上的字不见了!”焦校梅只好把刚才缪北逑与她观察到的情况说给了爸爸。
“啊——!”焦达卿大叫一声,倏地站起身,他亲自取来放大镜,在“骑驼陶瓷”上照了又照,果然没有发现字迹。这一惊非同小可,以致他的音调都变了,“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呢?前天晚上我看时,‘头左’、‘巧夺’四个字还清清楚楚的,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呢?真的见鬼了!”
焦达卿又细细看了看骑驼陶瓷的颜色和形状,形状是毕似毕肖,只是颜色没有原先那么光亮晶莹了。焦达卿马上得出肯定的结论,“这个骑驼陶瓷被人偷换了!”
焦达卿锁着眉头,茫然地望着两个年轻人,疑惑地说道:“没有生人来啊!”
缪北逑已经知道眼前这个“骑驼陶瓷”上没有他所说的记号,所以此时并不像焦达卿那样慌张。
“焦伯伯,您想一想,昨天夜里都有谁到过你家?”他诱导似地对焦达卿说。
焦达卿想了想,“六点半,司机送我回家,只在会客室小坐了一会,接着便走了。”
“以后呢?”
“七点半,和俪蓉来过。昨天晚上下大雨,她是送我老伴回家的。回家前,她与我老伴在外边避雨,吃过饭了,老伴回来后只给我煮了点挂面汤。和俪蓉到没到过我的卧室,我记不清了。不过,她不会去偷换骑驼陶瓷的。她既然送给了我,还会偷换回去吗?”
缪北逑点了点头,“还有别人来吗?”
“八点钟左右,应阿姨来了,她是来给我裁大衣的,是我老伴的好朋友,是她请来的。我让她量完身材,便到会客室看《参考消息》去了,由老伴陪着她。”
“哪个应阿姨?她叫什么名字??”缪北逑警觉地闯。
“她叫应倩茜。”
缪北逑一听“应倩茜”三个字,立即想起了老父亲对他说过的话,不禁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说:“就是她!这个魔鬼又出洞了。”
焦达卿和焦校梅大惑不解,瞪着眼睛看着他。缪北逑于是把应倩茜三十年前在他家当女佣,企图盗窃骑驼陶俑的事和哪些年中如何加害他父亲的事,向焦家父女说了一遍。
焦达卿听了,说道:“原来她是这么个人!唉,老伴还把她当成好朋友呢。”
缪北逑说:“事不宜迟,快到应倩茜家,拿到赃物,别让她转移了。”他拉上焦校梅就要走。年轻人办事,就是想一口吃个胖子。
焦达卿哪里能同意年轻人这种莽撞的举动,他连忙阻止说。“那不行,你有什么资格搜蜜她的家呢?还是报告公安局吧。”
缪北逑说:“来不及啦!”
焦达卿来不及拦住他们,缪北逑便拉着焦校梅跑出乔家的大门。于是,焦达卿拨通了市公安局的电话……
第4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