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北逑冒着滂沱大雨回到学校,浑身上下给淋了个净透,象个落汤鸡似的。他顾不上擦擦水湿的头发,换上一件干衣服,就径直朝焦校梅的宿舍走去。
“焦校梅,焦校梅!”缪北逑站在女宿舍门口,连声叫着。
焦校梅拉开房门,见缪北逑那副狼狈的样子,不禁吃了一惊。但她立即联想到缪北逑冒雨回校找她的原因,便揶揄地说:“侦探长,你真是神出鬼没,风雨无阻啊!”
“别开玩笑!”缪北逑一步跨迸房内,接过焦校梅递过来的毛巾胡乱在头上脸上擦了一把,说,“校梅,案情有了进展,看来还得去府上认定一下。”
“你不是仔细看过了吗?”
“我回家对爸爸一说,爸爸说我家骑驼陶俑的肚子底下有一个机关,只要轻轻一碰,就会一分为二。你家这个,很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半。爸爸说,骑驼陶俑的头上和尾上都刻有记号,如果你家的这一半果真有记号,那么它肯定是我家祖传的珍宝了。”
“头上和尾上都有记号?”焦校梅若有所思。但还没容她思索下去,缪北逑便把她的思路打断了。
“现在要尽快去看一看,免得夜长梦多,再发生什么变故。”缪北逑想连续作战,一鼓作气揭开谜底。
焦校梅看了看手表,差一刻钟九点,便说:“今天不行了,太晚了,爸爸妈妈可能都睡下了。”
缪北逑心情急切,恨不得立即就得到结果。这几天,为了“侦破”骑驼陶俑案,他有空就翻看《中国近代案例选》、《古代法案选编》、《折狱龟鉴选》。在这些书里,他看到许多“探长”常常深夜潜入室内,或偷听谈话,或取得证据,破案又快又迅速。这不能不说给了他很大启发。他很想试一试。于是,缪北逑做了一个夜潜入的姿式说,“哗哗大雨夜,密寻陶俑踪……”
焦校梅听了,格格笑个不停,“冒险家,恐怕你还没挨骑驼陶俑的边儿,就被我爸爸捉小鸡似地抓起来了……”
缪北逑想起乔大光那魁梧的身材,威严的目光,不禁胆怯了,“那,那可怎么办呢?”他焦躁不安地挠着脑袋。
焦校梅见他那副急切的样子,知道应该给他一些帮助了。于是,她收敛了笑容,蹙着细细的眉毛,想了想说:“还是明天吧,明天爸爸妈妈都上了班,我这个‘内奸’就可以引‘狼’入室了,那时随你看个够吧。”
缪北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看来只好如此了。可缪北逑心里总在犯嘀咕。他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似的,说道:“我就怕这一夜出什么问题……”
“傻瓜,好好放在我家的东西,还能不翼而飞?”
缪北逑觉得焦校梅的话不无道理,只好勉强地说:“那就明天吧!”
真不知缪北逑这一夜是怎么过的,反正第二天早上,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昨夜那场雨停了。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微风送爽,空气清新。
缪北逑拉上焦校梅溜出了校园,登上了电车,在黄氏花园一站下车后,二进焦家大门。
“先在会客室坐一会吧。”焦校梅把他引进门后说道。
“不,马上去看实物。”廖缪北逑固执地说。
焦校梅拗不过他,只好领他来到父亲的卧室门口。门关着。焦校梅一拧门把,门没有开,显然已经上了锁。
“糟了,爸爸把门锁上了。过去爸爸是从来不锁卧室门的,现在也许是为了加强防范。”焦校梅用目光征询缪北逑的意见。
“撬门而入!”缪北逑坚定地说。
“哎呀,那不真要做贼啦!不行,不行!”焦校梅连连摆手。
缪北逑掏出自己的几把钥匙,在锁眼里拧了几拧,哪一把都不能把门打开。他急得满头是汗,“如果有一把万能钥匙就好啦。”他心里想。
“窗户那儿能不能进去?”缪北逑打不开锁,在打窗户的主意。
焦校梅只好又引他走出家门,到窗户那儿看了看。窗户插得严严的。缪北逑又一次碰壁,他的锐气一下子给挫败了。他垂头丧气地尾随焦校梅回到会客室,颓然坐到沙发上。
“完啦,今天白来啦!”缪北逑感概地说。
焦校梅倒了两杯清凉饮料,递给缪北逑一杯,缪北逑咕噜把它喝了个净光。焦校梅却端着杯子,慢慢呷着。突然,她的眼睛一亮,嘴角高高地翘起来。
“有啦,有啦!我怎么一下子就忘记了呢?”焦校梅欢快地叫着,那样子十分可爱。
缪北逑不摸头脑,问道:“有什么啦?你这样大惊小怪的。”
“钥匙啊!”焦校梅兴奋地望着他。
“钥匙?”缪北逑从焦校梅的目光中明白了她“大惊小怪”的原因,陡然来了精神。他脸上那沮丧的情绪立即一扫而光,急忙问道,“在哪里?”
焦校梅从沙发上站起身,敏捷地向玻璃橱子走去。她拉开玻璃门扇,把一个瓷罐拿起来。原来放瓷罐的地方,有一把暗灰色的铝钥匙。缪北逑马上看到了它。
“哈哈,要是没有‘内奸’,还真难入室呢。”缪北逑兴奋难捺,伸手抓起钥匙就向焦达卿卧室跑去。
缪北逑奔跑的速度的确是太快了,焦校梅只能用眼光追上他。她跟在他的身后,戏谑般地骂道,“狼,狼!”可缪北逑全然没有听见。
卧室的门很快被缪北逑打开了。因为一探焦家时已经熟悉了情况,所以缪北逑一眼便看见了写字台上蒙着印花麻布巾的玻璃罩子。他急不可待她把麻布巾揭开,这时金丝绒上便立即出现了闪光的骆驼的浮雕。
缪北逑心里大喜,“宝贝,我做梦都担心你跑了呢。”
他轻轻探进手去,把半个骑驼陶俑拿出来。验证骑驼陶俑是不是缪家的骑驼陶俑的时刻到来了。缪北逑神情庄重,正所谓成败在此一举。他把一双眼睛对准驼头、驼尾,看了一遍又一遍。
焦校梅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发现。她想缪北逑如果发现了那个记号,一定会欢呼起来。可是他的嘴始终紧闭着。
“找到了没有?”焦校梅忍不住着急地问道。
“怎么回事?什么记号也没有啊!”缪北逑的情绪不禁一落千丈,“莫非我真的搞错了?它本来就不是我家的骑驼陶俑?”
“拿来,我再看看!”
焦校梅从缪北逑手中接过“骑驼陶俑”,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乔小妹是个非常细心的姑娘,但她也没有在“缪北逑”上发现任何可以作记号的字迹。
于是一对青年人陷进了茫茫的迷雾之中。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一筹莫展。二进乔府给他们带来了希望的毁灭。好容易找到的一条线索,被冷酷的事实斩断了。然而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咚”的一声被控开了。
焦达卿怒气冲冲站在门口。
原来,昨天晚上,应倩茜来给焦达卿量身材,裁大衣时,他把外衣脱下了,挂在大衣架上。外衣里装着他的眼镜。今天早上上班的时候,粗心的老伴给他换了件衣服,而忘记把老头子的眼镜装进口袋。焦达卿上班以后,秘书送来了一大堆文件要他看,有的要他写上批示,六十岁的人了,离开了眼镜,在一大堆铅字文件面前,简直就是瞎子。
焦达卿不得不驱车赶回家。一进会客室,他就直奔玻璃橱子,到瓷罐下面去拿钥匙。然而钥匙已经没有了。他不由得吃了一惊,继而他听见自已卧室里传来一阵说话声,神经陡地紧张起来。这位老军人几步就穿过走廊,用脚把门踢开。于是他看到女儿又和那个小伙子呆在他的卧室里,他怎么能不怒火中烧呢?
“你们不上学,鬼鬼祟祟跑到这儿干什么?”焦达卿尽管气得浑身哆嗦,但毕竟比他预想的要好。原来他以为是强盗或者流窜犯闫进他的宅里呢。他以长者的身份,狠狠地训斥这对年轻的男女。
当焦达卿怒气冲冲,突然出现在缪北逑和焦校梅面前时,他俩的脸色都吓白了。好一阵子还没有恢复原色。撒谎和狡赖都将无济于事,只好实话实说了。
“爸爸,您先别生气,我……”焦校梅觉得只有她才能解除眼前的窘境,便嗫嚅地说。
“你!”焦达卿根本不想听她的,他瞪了女儿一眼之后,把愤怒的面孔转向缪北逑,以后高临下的语气说,“我问你哩!”
到了这样的份上,缪北逑是不能不开尊口了,“焦伯伯,是这么一回事……”
焦校梅对爸爸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很不满意。爸爸这种态度不仅是对她的侮辱,也是对她的客人的侮辱,便打断缪北逑的话说,“爸爸,他是我的客人啊,你是不是冷静一点?”她的话里暗藏锋芒。
焦达卿哪里能冷静呢?他不能理解那个小伙子放着书不念,与他女儿呆在家里干什么!因而他继续问道:“你来干什么?说!”这与审讯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了。
一向温和淳厚的焦校梅再也忍不住,冲爸爸说,“我不允许你这样对待他!”接着委屈的眼泪像决了堤的小溪夺眶而出。谁知道爸爸会想到哪儿呢?瞧他那个凶劲,好像我们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这时廖缪北逑反倒镇静下来。他想:我是为了家宝丢失而进行调查来的。我二进焦府是征得了女主人焦校梅同意的。除了这一点,没有干什么越轨的事情,何怕之有?
于是,缪北逑直截了当地说,“我是来看你家的这个‘骆驼陶瓷’的。”
焦达卿果然见他手中拿着“骆驼陶瓷”。除此,他也没有根据猜疑这对年轻人。况且女儿委屈的眼泪多少也熄灭了一些他心中的怒火,语气便和缓了下来;“你不是看过了吗?”
“是的。”缪北逑镇静地回答,“上次,只是看看外形和特征,这次需要细细地辨认。”
“呵呵!”焦达卿不无嘲讽地冷笑了掰声,“你还要细细辨认。天晓得,你搞的是什鬼名堂嘛!”
“焦伯伯,事情是这样的。我家丢失了一个骑驼陶俑,其中的一半……”
焦达卿一听,马上又动了气,打断缪北逑的话,“你家丢了东西,就上我家来找,莫非我家是贼?”此时焦达卿倒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