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些,舒烈求取出钢笔,就像演算一道复杂、难解的习题一般,在纸上默默地划起来……既然燕玟那晚是在掩护罪犯,不用说,肯定被掩护的对象是她的丈夫游众凌了。
啊!不对……舒烈求突然觉得自已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他立即推翻了自己的这一个假设。因为,眼下社会治安恢复正常,游众凌和燕玟为啥不将体积不大的黄金放在家里,而偏偏要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送进太平间内,甚至不惜卡死一个无辜老人呢?
想着这些,舒烈求将只有自己才能懂的图纸揉成一团丢进了桌旁的废纸篓内。
窗外不知何时已下起了细雨,舒烈求却浑然不觉,依旧将思绪停留在这个谜样的杀人案中,苦苦思索着。看来,要解开这道复杂的谜团,还得从已知的人物关系出发,去寻找他们内在的联系。于是,他用笔又在另一张纸上写划开来。渐渐地,他觉得自己的思路清晰多了。
余褚绗和老荆的答案似乎都给了他一个新的提示,而这提示,也恰恰与他提问的初衷相似。于是,在他的笔下,又出现了一张只有他自已才能看懂的图示,通过燕玟这个人物,将其丈夫和情人都有机地联起来了。
游众凌知道妻子有了外遇,大概对藏在家里的黄金也不放心了。于是利用那个雨夜去转移黄金,他既要利用燕玟作掩护,又不让她知道藏金的地点。也许,燕玟就正像余褚绗和老荆说的那样,这女人感情上的砝码倾重在情人的一端。于是,她将这消息透露给了自己的情夫,让他去跟踪窃取黄金。
这一来,一切算是找到了合理的答案。
是真的么?就在这人事关系中,这么轻而易举地找到答案了?
舒烈求有点不敢相信这意料之外的收获,他又点上了不知第几支香烟,像过电影一样,将发案后的种种情形又重新分析、推理了一番。然而就在对这整个案情的分析之中,他发现还有缕意外的光亮在死死地吸引着、有时甚至在干扰他的思路。那就是余褚绗、刘秋茵这两个女人酷似之谜。余褚绗——这个参与破案工作的女人的脸就不时在他脑海中窜了出来,怎么也拂不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已经发出淅淅枥沥的响声,舒烈求依然毫无知觉。突然,一阵紧急的电话铃声将他从沉思中蓦地惊醒,他赶忙拿起内线话筒。
“喂——老苏吗?”话筒一端,传来了房局长那熟悉的大嗓门。
“局长——”舒烈求精神亢奋地说,“怎么样?去您办公室聊聊吧!我有个新的联想和发现……”
“不行!”房局长斩钉截铁地回答,“只要不是又发了大案,什么发现也等到明天再说,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赶快回宿舍休息。过五分钟后,我到你办公室勘查现场!嗯——这是命令!”随着“令”字声,房局长咔嚓放下了话筒。
五分钟后,舒烈求办公室的灯光总算熄灭了。刑侦大队办公楼,又处在暂时的宁静之中。
第二天一旱,舒烈求就朝局里走去。刚刚走进大门,低头看表还不到七点,想着今天是星期日,应该让老局长多休息一会,便改道朝食堂走去。谁知转过办公楼,就在锅炉房的门口看见了方局长。
“这么早啊?”房局长笑着问。
“还早?”舒烈求也笑笑说,都快七点了。我约了医院保卫科一位同志来局里找我。”
“干什么?”
“跟我们坐小车去火车站接一位女客人。”
“昨晚究竟有什么情况要急着告诉我?”房局长不等舒烈求回答,又胸有成竹地笑着说,“我知道,真要有什么紧急情况,你早就没坐在办公室啦。”
舒烈求朝局长笑了笑,两人并肩往食堂走去。
匆匆买好早餐,快分手了,舒烈求对房局长说道,“您先送馒头回家给大嫂吃了去上班,我们俩再到办公室边吃边聊,这样可以节约点时间。”
苏铁将征询的目光望定房局长,又接着说,“我去跟传达室打个招呼,叫医院来的那位余秘书就到……”他略略思忖片刻,自作主张地说,“就到您办公室隔壁的小会客厅来找我们好了。”说毕,他望定房局长,露出一丝狡谲的微笑。
房局长对眼前这位被人们背地里称为“化学脑袋”的刑侦大队长端详了片刻,笑着答应了。“我先去。”舒烈求朝房局长伸出一只大手,“门钥匙。”
五分钟后,房局长就进了办公楼。他刚迈进客厅,迎面看见舒烈求正与一位中年女客在谈话。他用职业的眼光打量着来客,只见她个子纤细小巧,乌黑的短发衬着张白净的椭圆脸,浑身穿着淡雅朴素而不失风度。房局长乍一见,顿觉有几分面熟,但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位客人。
舒烈求忙指着余褚绗,向局长做了个礼节性的介绍。
房局长大步趋近余褚绗,热情地说,“谢谢你们的支持!”
“客气什么哩。”余褚绗矜持而不失礼地说,“我们是出事单位,还得向你们公安局表示感谢呢。”
“叫了小车吗?”房局长关切地问。
舒烈求答道:“车就在褛楼下等着。啊——”他看了看表,“余秘书,该上车啦,时间差不多罗。”
“好!”余褚绗向房局长伸出一只纤纤小手。
“欢迎你常来作客!”舒烈求幽默地插言。
“谢谢大队长的盛请!”余褚绗笑着回敬舒烈求,“没事的话,我才不来你们这公安机关作客呢,严肃的味儿太浓了一点,一进门,还真有点不自在呢。”
三人说笑声中分手后,房局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到桌前落坐,骤见自已桌上的玻璃板上居然压着一张女人的小照。不,确切地说,是刘秋茵的小照。当初,刘秋茵来中州执行任务,就是当年担任政保股长的自己接待的。何况在追悼会上,挂的就是这张小照的放大相片。所以,房局长不用细看,就一眼认出了照片上的刘秋茵。突然间,房局长明白了“化学脑袋”的舒烈求有意识安排自己与余褚绗见面的真实意图了。
原来,这两个女人长得太像了!方才那位余褚绗比起当年的刘秋茵来,只是年龄的递进而已。
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一窜出,房局长对于昨晚舒烈求急于要向自己汇报的内容也明白了一部分。想到此处,他索性搬开玻璃板,将刘秋茵的照片取出,准备戴上老花镜,再仔细看看,却见照片下摆着一张留念条:“今晚,请在办公室等我。”纸条上,是舒烈求那一丝不苟的笔迹。
房局长若有所思地点燃了香烟。
这时,正是上班的高潮时刻。大街上几乎塞满了一列由各种车辆和人流组成的队伍,司机一路按着喇叭,方才越过那些汽车和自行车,将小车匆匆开进了新落成的火车站内。
从省城来的火车刚到。余褚绗和舒烈求还不等小车停稳,便迅速跳下车,往站台奔去。
乘客蜂拥着下车了。他们睁眼看着每一个下车的女客。
人都走光了,还没见到欧阳丽娟的影子。
“又没回来……”余褚绗将一双担忧的目光投向舒烈求。
“去医院——”舒烈求毫无表情地挥了挥手。
“不会出事吧?”车上,余褚绗担心地问舒烈求。
刑侦大队长目光凝视着远处,好一会儿没作答。此刻,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隐隐向他袭来,他决定回局,让内勤老羊速去省城。
小车经过公安局,舒烈求让余褚绗在车内等着。自己迅速跑进局内,找老羊匆匆交代了任务。不到十分钟,他就回到了车内。
小车载着舒烈求和余褚绗,又急促地朝中州医院驶去。
翌日下午,舒烈求收到一份老羊从省城发来的加急电报电报上只有“未抵省城”这简短的四字。
舒烈求一见,叫了声“糟糕!”就将电报纸摔在桌上,飞跑着下楼,骑上一辆带斗的摩托,往医院火速奔去……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齐庐宾暗算日程,欧阳丽娟离院去省城已经一周有余,按照日程算来,她早该给自己来信了。
“该不会出啥意外吧?”齐庐宾柔肠百结,忱思难眠。终于,一个意外的消息使他不安地进了院保卫科。
这时,舒烈求、许辉和余褚绗都在办公室肉,另外还有几位他不认识的刑警。见他入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射了过来。知识分子毕竟敏感得很,齐庐宾凭直感觉得,似乎他们方才说着一件与自已有关的事情。
“齐医生!”舒烈求劈面就问,“欧阳丽娟离开医院后,给你来过信吗?”他直接了当,免去了往常的客套。
齐庐宾满脸阴云地摇了摇头,说:“没有。离院前那晚,我还嘱咐过她,叫她一到省城就给我来信,她答应了。正常情况下,她绝不会失信的,我知道她的脾气。”
齐庐宾的这一席话,使所有人的眉心全皱起来,只有舒烈求不动声色地望着这位忧急交加的年轻人,声音平缓地问道,“你知道她家的地址吗?”
“我知道!”余褚绗抢着告诉苏铁,“她父亲在省建筑设计院工作。”
听余褚绗这么一说,舒烈求心里不由“格登”一动,脑海中立即又浮现了一个新的联想。
舒烈求正欲启齿问下去,忽听齐庐宾抢先按过话茬,说起了他的来意,“我就正为这事来找你们的呢。昨天,我瞥见门卫室的信袋上有一封她家给她的来信。后来吃晚饭时,又听有几个人在偷偷议论,说她家那、那一位……”
齐庐宾犹豫片刻,艰难地将“丈夫”两字略去了说,“给她来了封儋,是从什么宾馆寄来的,那几个人偷偷议论说,这个欧阳丽娟,不知请探亲假去了什么地方?肯定没去省城。我听后动了心,她难道真没去省城?后来,我去信袋上一看,奇怪的是,根本没看到她的信件。我去问燕玟,她说根本没替欧阳丽娟收过任何来信。我知道,欧阳丽娟性格孤僻,在院内很少与人交往,还会有谁替她收信呢?越想心里越纳闷不安……”齐庐宾神色呆滞地望着大家,没再往下说了。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