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袍青衫的男子手执软银铁扇,长发高束,缓缓走入金殿,嘴角噙着一丝淡笑
金殿之中只有一人,白衣如雪纤尘不染。
“陛下认为,为君者,何以称为‘圣明’?”男子开扇,扇子上无一丝装饰,向坐在窗边的音华发问。
音华淡淡开口:“圣明与否不过是与前人对比,世间帝王无有圣明,只有超越。”
“陛下挑起五国战争,是否不甘庸碌?”大逆不道的话从口中淡然吐出,男子翠袖轻摆,无一丝胆怯。
音华看向窗外,天高云淡,几只大雁飞过,衬得天空一片萧然:“在这乱世纷沓之中,朕必为乱世的霸主,将这天下,紧握在手中。”
“陛下就不为百姓所想么?”男子看到墙上挂着一柄短刀,精致得不似凡物。
“五国鼎立,百姓怎有安乐富足的日子,朕要做的,便是揭开乱世的序幕,再亲自引领天下百姓,走向太平盛世。”与外界传闻并不相符,音华负手而立,睥睨天下的野心一览无余。
青衣男子却并未听见一般,兀然一语:“这柄短刀不知是何材料。”
音华一愣,不知道男子所言之意,久未回答。
一声轻笑入耳:“陛下若是为天下百姓所引发的战争,陛下定要记得八个字。”
音华抬眉:“哪八个字?”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男子起身一揖:“臣,告退。”男子自称为臣,便是已然折服,甘愿为音华、为白国效力。
男子走后,音华悄悄松了一口气,紧绷的五官也放松下来。
屏风后,一女子红裙长发,缓缓走出,她说,拉拢到名满天下的沈昼玄,便有了对抗四国的资本,五国统一,指日可待。
音华抱住面前的女子,将头埋在她的颈侧,轻喃:“行诗那个人问的问题好奇怪啊你为什么教我那样回答?”
沐行诗轻叹:“他在试探你,看你是否值得他押上全部;他在赌,赌他名垂青史,千古流芳。”
音华怔然出神,当初与沈昼玄初见的场景恍在眼前,只不过现在景依然,人不再。
秋,愈深,音华白衣墨发,伶仃立在枫林中,眸色如水,紧盯着不远处的一个红色身影。
素凝一袭红裙,迈步,抬手,甩袖,折腰。
似乎已是本能的趋势,宛如一只浴火血凤,一跃空中,舞出数十种动作。
落下,转步,翻身一扭。
叶,飘落,火红的枫叶竟似从她的身体中分离出来,纷飞落地。
素凝闭眼,裙摆一闪,再次凌空一跃。
音华呆立,记忆中某个场景与此重合。
记忆里那个女子,也是红裙散发,伴着枫叶,凌空一舞眼中一热,一句“行诗!”已脱口而出。
素凝半空中翩飞的身影一滞,竟直直落下。
音华飞身将素凝接在怀里,苦笑:“朕早该猜到,你就是行诗。”
朕的皇后,朕的华羽皇后
你怎么就如此狠心,将朕一人留在皇位之上受尽相思之苦
素凝怔住,回忆,汹涌袭来。
“沐行诗,你怎么说也是离国的公主,本王的姐姐,你就忍心看着离国覆灭,子民流窜?”沐临殇双手握拳,看向城墙下,两军厮杀。
沐行诗垂眸:“我爱他。”
“所以你就帮他拉拢谋士,囤积粮草,招兵买马,帮他颠覆天下?”
“不是颠覆,是扭转。乱世的局面太过肃杀,我只想让他一人站在世间最高处,俯瞰天下!”“你!”
沐临殇却忽然反怒为笑:“我的姐姐聪慧精明,运筹帷幄,可你怎么有把握此战必赢?就算你赢了,白国统一了天下,音华身边又怎能留下一个亡国公主做皇后,世人该如何议论,如何看待?”
沐行诗闭眼:“我自不会拖累他,我会用我自己的命,向离国子民赔罪,流云公主沐行诗,愧对他们。”
“姐姐你是否太过天真?那锦华帝爱你至深,你若一死,他怕是也不会活了。”
“我会让他活下去,不为爱,为恨。”
战场上,两军胶着,难分胜负,沐行诗纵身跃上高台。
红裙飞扬,漫天黄沙席卷,一舞肃杀沉寂,一舞地暗昏天。
城墙上沐临殇双拳紧握:“离国,必不会亡。”
离国大败,终亡。
音华一身银甲流光,手中长枪一立。
战场中,尸横遍野。
音华轻喃道:“我揭开了乱世的序幕,究竟是要将天下毁灭,还是将天下重生”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么成就一个乱世的霸主又会是多少生灵涂炭,马革裹尸
沈昼玄看着面前红裙如血的女子,淡然开口:“华羽皇后,找臣前来所为何事?”
“清魂国士,离国已亡,我身为亡国公主,不宜留在陛下身边。请清魂国士秘密赐死行诗。”沐行诗红裙沉寂,语气萧然。
“秘密赐死?”沈昼玄轻笑:“一国之后都可秘密处死,当真是没有国法了。”
随即沈昼玄唇角一勾:“一石三鸟,皇后的连环计用的当真是妙。”
沐行诗脸色一白:“行诗不知国士是何意。”
“我既已看透,皇后又何须装傻。”沈昼玄拿起身侧的茶杯,轻抿。
“国士说笑了,行诗是真不知国士之意,何来装傻一说?”沐行诗眨眼,神情有些狡黠。
沈昼玄不答,拢袖端坐。
帐外,风沙连绵。“臣的确是功高震主,皇后想除掉臣也是在情理之中。”
帐内,一声轻叹。“不愧为沈昼玄,深谋韬略,深算人心。”
然后,归于死寂。“不过,臣想试一试。”
沈昼玄终是开口:“臣不信知遇之恩君臣之谊敌不过男女情爱,臣不信陛下不晓明理不通大义置臣死地,臣不信三年征战史书垂名终是化为空谈!因为臣是沈昼玄,誉满天下的谋士!”沈昼玄甩袖,青衫轻拂,字字铿锵:“所以,臣不信!”
沐行诗抿唇:“那,你我便赌一场。”
第37章昔年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