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还有力气吗？”沈昼玄开口，语气是一如往昔的淡然“只要陛下支撑到玄武门，霍冥将军带领一千精兵候在门外，到那时陛下便可得救。”
沈昼玄苦笑，到那时无论陛下救臣与否，沈昼玄都认了
音华一怔：他要那一千精兵是算准了自己此番的劫，前来救驾么？
“我若逃不出去，是否要死在此处？”音华叹气，一脸无奈。
“到了此时竟还想逃？你锦华帝莫非长了翅膀不成？”沐临殇冷笑，沉煞剑剑指音华，蓄势待发。
“臣会拼死护陛下周全，必保陛下万无一失。”沈昼玄抬起扇柄，护住音华，为他争取逃出去的机会。
“朕必然会活下去，国士保重。”音华撑起身子，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沐临殇出招去追，沈昼玄开扇。
软银铁扇出手，竟将沐临殇的杀招一一化解。
沈昼玄不敢直接沐临殇内力招式，只得借力闪躲，虽是无半分内力，却也未能让沐临殇损到分毫。
沐临殇微怒，愈发狠练。
竟瞬间逆转剑锋，刺向素凝。
素凝愣住，不知如何闪躲。
沈昼玄脸色一变，飞身冲上去想挡住这一剑。
沐临殇邪气一笑，剑锋再度偏转，再次刺向沈昼玄。
沈昼玄躲闪不及，慌忙招架。
沐临殇招招狠辣，终是看准时机一剑刺入沈昼玄肩胛。
第二剑刺出，一抹红色身影闪过，沉煞剑生生停在素凝面前不到半寸。
“他已经重伤，何必非要取他性命。”素凝开口，竟是挡在了沈昼玄身前。
沐临殇蹙眉，眼中情绪复杂，“为何如此？”
素凝咬唇：“他是为救我才被你刺伤，我怎能对他不管不顾？”
“你不怕我杀了你？”沐临殇疑惑。
“我知你不会杀我。”素凝执拗的抬首，直视沐临殇的眼睛。
“为何？”“直觉。”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会杀我。因为你，长得和我很像，或者说，和华羽皇后沐行诗很像。
沐临殇不语，终是一叹：“也罢，我到底欠你一条人命。”
收剑，转身：“音华恐怕很快就会带救兵来，此地不宜久留，你可愿随我走？”
姐姐，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隐居山林，远离这场乱世纷争。
素凝长长的睫毛微垂，红裙如火，和漫天的枫叶相伴，似在诉说着什么
“你走吧，我，要留在这里。”哪怕那个人心里没有我，哪怕就此送命，这是素凝自己选的，与他人无关。
“多谢。”沈昼玄声音低沉，神色复杂。
不知道沐临殇什么时候离去的，素凝呆立，睫毛遮住墨瞳。
枫叶飘转，素凝看到了一片雪白，然后，是入目的猩红。
一柄短刀，插在沈昼玄左胸，而短刀的主人，白衣如雪纤尘不染，正是去而复返的锦华帝音华。
沈昼玄双眼猛然睁大，看着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青色长衫，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可知朕为何杀你？”音华红着眼，睚眦欲裂。
“陛下一定很恨臣恨臣赐死了华羽皇后，对吧。”依然是语出淡然，沈昼玄不紧不慢的回答，尽管胸口还在不住的流血
“朕早说过，敢伤害行诗的人，朕会亲手杀了他。”音华眸含精光，冷眼看沈昼玄的鲜血顺着刀刃流下，握着短刀的手，是止不住的颤抖
“无论此人是谁。”少年帝王双唇微启，一字一顿：“我亦会穷极碧落，使此人飞灰湮灭。”
沈昼玄闭眼，颤抖的睫毛似在掩藏着什么：“臣，祝陛下山河永固，无悔无忧”
音华猛然抬首，看沈昼玄唇角带笑，缓缓倒地
素凝眼中一热，险些落泪。
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牵动住自己的心。
是不是自己一腔热忱却被人生生扼杀是世间最难以言说的委屈，抑或，绝望
兵甲碰撞声传来，一人率先闯入枫寒宫：“臣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正是将军霍冥。
音华甩袖，王者之势不怒自威，一股浑然天成的傲气从骨子里透出，霍冥惊恐地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人，这个将山河改写的少年帝王。
音华轻叹，当年自己身中剧毒，是沈昼玄不顾自身性命，将毒转嫁至自身，毒性发作后沈昼玄内力尽失，险些丧命。
救命之恩自己还未报，却已亲手将他刺死。
闭上眼，第一次觉得这世间人心难测，世事无常
“陛下”素凝声音颤抖，不敢相信音华亲手将沈昼玄杀死
“你为何骗朕？”音华睁眼，看向素凝。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他会杀你”素凝低眼，眼中的愧疚与悔恨明显可辩。
“朕不怪你”只因，你和她太像我连怪你都不忍心
素凝愣住，不解的看向音华，旋即了然，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
原来你爱她竟到了如此地步
“清魂国士为救朕，被离国刺客刺死。”音华走到霍冥面前，冷声道：“厚葬他。”
“是。”霍冥一愣，随即听命而去。
霍冥没有说，刺死沈昼玄的那把短刀，是白国皇族御用防身之物。
众兵士没有说，沈昼玄担心音华，不等他们到皇宫，已只身一人闯入。
素凝没有说，她看到了沈昼玄闭眼时，掩藏的是满眼的泪水。
血染白衣，音华不曾如此茫然过，他到底杀的是鞠躬尽瘁的忠臣，还是口腹蜜剑的小人
但无论他是忠是奸，他只是为了给沐行诗，他的华羽皇后报仇而已
其他的，不重要
这时音华才想起自己与沈昼玄初见时，他一字一顿告诫自己：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而这初心，早已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