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出现了一抹极其干净的红色,这红色,很彻底。很快地,便如同潮水一般扩散在天空中肉眼可见的每一个角落。这红色播洒下来,似乎整个雪域中,遍地都是血……
大雪山之顶,这个全世界公认的最接近苍穹的地方,此时此刻,更是红的耀眼。
未央宫依然如同史前巨兽一般匍匐在那,宫前那一眼望不见边的广场依然是如此磅礴大气,宫门口那两个说不清名头的大石兽,仍旧是那般的威武不凡,但……
“总是少了一点什么……”贺栩依旧是穿着那一身雪白的儒衣,右手捏着一柄纸扇子,轻轻地在身前晃着。他站在未央宫门口两个巨大的石兽前,清秀的眉毛微蹙着,低声喃道。
“少?能少什么?这大雪山终年都是这样一幅鸟不拉屎的模样,以前是,现在还是!”黑衣人突兀地来到他的身旁,不屑地说道。
贺栩轻轻地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兀自安静地盯着石兽看,仿佛那里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黑衣人见他不接话,倒也不以为意,这样的场面,他早就习惯了,更何况,这对他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妨碍!
“这雪域的天,总算是变了!”良久,黑衣人盯着一片赤红的天空,感叹道。
闻言,贺栩神色不变,依旧安静地晃着他的扇子。
“其实准确地说,或许雪域的天没有变什么,只是这大雪山的天,换了一下!”黑衣人见状,轻笑着说。
“日月星辰尚有生死轮回,何况我大雪山只是换了一片天!”终于,贺栩停下了手中动作,接了一句。
黑衣人闻言笑笑,不说话,只是凝望着天空的眼神,似乎更深沉了一些。
“你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贺栩收回目光,转过身来,面对着黑衣人。
“计划?当然有,我们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黑衣人看了贺栩一眼,转过身,迈步走向未央宫,“这雪域的天还没有定下来,我们可不放心就这样把雪域当做我们的大本营,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掌握了大雪山,再谈下一步吧,反正……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
贺栩注视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
这是一个名为小石村的小村落,全村只有一百多户人口。
村落四面环山,交通极不方便,自然就没有什么做生意的人。村民们唯一赖以生存的渠道,就是打猎以及捕鱼。
小村落虽小,却也似乎是有了很多年的历史,村里最老的老人,据说都有两百多岁了,当然大部分村民是不相信的,只是很多村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这位老人就存在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活了两百岁,但至少他辈分很高就对了。
据那位老人说,这村子,在他的爷爷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于是村民们知道,他们这个村子,至少已经过了两百多年了。
两百多年的历史代表什么?
没有人知道,或许一个研究历史的老学究可以讲得出道道。但对于这些村民们来说,两百年的历史,可以让他们不用找就明白在大山里的哪个位置可以抓到更多的野兔,野猪,哪里经常会有熊瞎出没,千万不能走哪里的树长得最好,做房子最好用,哪里的水最清澈,最好喝,哪里的鱼最多,肉最香……
于是乎,这两百年的历史就是村民们的骄傲了,虽然村子里各个都知道自己的村子这回事,但基本上每当哪个特别厉害的猎人有大收成回来时,都会见人就说:“咱可是有祖上两百多年段子的人,要抓这些个畜生,他们连窝都让我知道个清楚,怎么逃?”
总而言之,这两百多年的历史,带给村民们最大的好处就是两个字:熟悉!
他们对这个村子太熟悉了,对包着这座村子的几座山,几条河太熟悉了,熟悉到大晚上闭着眼睛也可以从山里摸出来回到家里……
至少,对于他们而言,这里就是他们的天堂。
今儿的天气不错,晴空万里,虽然是盛夏时节,却也不显燥热。
山间的树木毫无顾忌地绿了一片,从这头到那头,一直蔓延到人们的视线之外。山脚下的小溪一如往日那般清澈,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清凉舒爽,从人的脚跟一路到心里,眼里……
总的来说,今天是个好天!好天自然可以给人好心情,对于这些大小生活在这里的淳朴的村民们而言,更是如此。
“要是可以多采些草药回来就更好了!”王老伯背着药篓,心里这般想着,嘴上浮现出淳朴的笑,脚步不禁快了几分,虽然年纪不小了,但王老伯的身子可不差,瞧那矫健的劲儿,可一点不比年轻人差。
王老伯一家祖上都是村里独一无二的大夫,到了他这辈,也依旧是如此。
村里要是有人得了什么病的,那都得指望着王老伯,故而王老伯的身份地位无形之中那是要比一般的村民要高上一些的,威望自然也不低。山里人不懂这些,他们尊敬王老伯,王老伯也不会居功自傲,反而更诚心地为村民们做些事,在他看来,大家伙看得起他,他总不能让大家失望才是。
王老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山采药,以备不时之需,比如今儿。
今儿的天气这么好,山林里一路的花花草草长势也甚好,对于王老伯这种与花草打交道的人来说,无疑更是欢喜。这一路走去,脚步不知不觉更轻松了几分。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了。
王老伯看了看身后篓子里不菲的收获,满意地笑了笑,便停下脚步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休息,准备休息够了就回去吃饭,想来家里那小孙女该是等着急了。
想起家里那刚满三岁的可爱的小孙女,王老伯又一次难以抑制地浮现一抹笑容。看了看篓子里那几个自己特意摘下来的果子,他不禁开始想象孙女到时候会是怎么样一个高兴法。
王老伯越笑越开心,双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皱纹轻轻的抖动着,就像是调皮的孩子,怎么也止不住闹腾。
就在这时,忽然间,不知是哪里吹来的一阵怪风,猛地卷起了一地的灰尘,王老伯表情一僵,顿时下意识地眼睛就直接闭了起来,然后条件反射一般地往后倒,似乎想要躲开那股风力,只是……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只见那股大风狠狠地撞在王老伯的胸口,将他从大石头上掀了下去,只这一下,王老伯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唯一的一个活人没了动静,只是这风还没有安静下来,反而越来越大。一整片的树林被吹的东倒西歪,树林间满是飞沙走石,一时间,就仿佛是迎来了什么灾难一般。
河水也不再平静。
只见那原本安静的水面,一瞬间荡开无数的涟漪。这涟漪不像是正常地被风吹动那样,慢慢消散。反而是越往外,就渐渐地,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动静越来越大,到最后,整个不算太大的河面,竟兀自生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几乎占据了一半多的位置。这漩涡无声地旋转着,中心处,忽然透出一股不知名的黑意,慢慢地向漩涡外围扩散着。这黑意所过之处,所有的河水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般。到最后,整个河面都被吞噬干净了,只见那黑色漩涡缓缓上升,安静地停在原来水面上空两三米高的位置,然后……更加快速地旋转起来。
山林之中猛然卷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巨大风浪,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飞禽走兽,亦或是巨石、河水……凡是被那风沾染了的,都毫无阻挡之力的被吸入那巨大的黑色漩涡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于是乎,一片小树林不见了,一块巨石不见了,一条河没有了,甚至一座山……都在那一刹那,完全地消失!
只是那座山距离小石村比较远,中间还隔了一两个山头,故而这变故,还未曾被村里人发现,只是……按照这情况下去,只怕别说是那几座山,怕是连小石村倒要给完全地吞下去。
如果王老伯是醒着的,假设他没有被吞进去,或许他会用尽一切办法通知小石村的人赶紧走,尽管……未必有半点作用!
但很不幸的是,他晕过去了,而且,也完全不可避免地,早早地就让那个漩涡给吞了进去,就在那个石头被吞进去后面一点点……
漩涡不断地扩大,渐渐地,在小石村的村民们,可以看到天边出现了一抹黑色。
只是,素来安逸地村民们自然想不到更多的东西,他们唯一能够猜想的就是,可能要下雨了!于是,家家户户便忙着开始收衣服。
那个漩涡还没有停止吞噬,现在的它,又一次吞噬了大半个山头,小石村的村民们可能还不知道,他们眼前的这座山,在这一瞬间,已经只剩下一半了。
然而,小石村的人们是幸运的。那个漩涡并没有继续吞噬下去,它终于停下来了。
它安静地浮在半空中,诡异地蠕动这,没有半点声音,只是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那个漩涡里出来!
漩涡忽然停止了旋转,它最黑的地方——漩涡中心开始有了一点亮光,这亮光很不起眼,但终究是有的。亮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强,慢慢地演变成一扇门的模样,这门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推开它,就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门,虽然看上去普普通通,可总给人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门,联通的,自然也不该是这个世界吧!
没有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至少现如今,没有什么人是可以看见这扇门的,除了……那剩下的半座山中,一只劫后余生的幼虎。
这只幼虎明显什么都还不懂,他只是一只简简单单的,普普通通的老虎崽子,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原本并不太可能给他的生命带来什么影响,它没死,那就继续活下去,本来就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当那一束不起眼的光芒落在它懵懵懂懂的眼睛里时,它似乎知道了点什么……然后,它并没有远离那个差点让他丧命的地方,反而是继续留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那个光点,只是那眼神里,多了一些……名为“渴求”的东西。
那扇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从里边钻出一道光,停在漩涡面前。
漩涡抖了一抖,然后开始迅速地缩小,很快便只有巴掌那么大,最后连带着那扇门,一并融入那道光之中。
光芒渐渐消散,终于露出一个人的身影。准确的说,是一个平躺着的,似乎是睡着的人。
他,睡在半空中,悄无声息。
就在这时,自那道身影身上,轻轻地荡出一道道不太明显的波纹,就如同水波一般,很快地扩散开来,播撒在所有……之前被漩涡吞噬的地方。
只见一瞬间,山出现了,河出现了,树林,飞鸟……一个接一个,原原本本地出现在他们原来的地方,一切,都似乎恢复了原样。只是,那个人影,出现了,就是出现了,他是唯一与这个世界之前不同的地方。
他慢慢地下降,最后,落在原本的那条河里,然后,随着河流,漂走!
幼虎安静地盯着这一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当那道波纹扫过它身上的时候,似乎在它的身体里留下了一点什么!
第17章失而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