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自己想的实在太美了吗?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你想带走就带走?”于清望着窗外张惊黎手上抱着的孩子,面色一分比一分清冷,她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局面,只是想不到,陆泽清竟然真有这样的胆子、这样的脸皮,来厚着脸皮跟她说这样蛮不讲理的话,来狠心地亲手拆散他们母子,她如今冷下情来,只觉得十足好笑。
陆泽清脸色铁青,“于清,你若是一意孤行跟我斗下去,我敢保证,你到最后会一无所有。反而是,如果你现在肯老老实实收了钱走人,之前的一切,我都可跟你不计较那么多。”
于清再次缄口不言,只是那眼光看着他,俨然已经不带半分温暖,甚至连半分厌恶的感情都不再有了,她只是这么静静地望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个从来没有认识过的陌生人,不肯再说一句话。
陆泽清在这样僵滞的气氛下,暗咳一声,深知自己尴尬之下的口无择言,到底又把这个人往更深里伤了一层,只是……要他如何?难不成跪下来求她,求她老老实实跟他回去,说他想她了,没有她不行?舍不下她?怎么可能
她根本不知道,有她在的地方才是他真正渴望安身立命之处,无论那个地方对于他的纨绔生涯来说是否贫瘠。
不管走了多远,他始终好像被莫名的丝线牵绊住了,越远越苍凉。
初至东城,他简直就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回顾过去似乎能让人感到温暖,然后渐渐想到一些从前不曾考虑之事。
大都市里的繁华对他而言,就像一具批着华丽外衣的枯骨,以至于他这样的人,竟然常常在夜半的时候在黑暗中出走,然后开始漫漫想念。
这期间他不是没有遇到更好的女人,也不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女人来爱他,可是陆泽清知道,这辈子已经陷进去了,那就只可能要她一个,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原来自己对这个人的爱,竟然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就有这样深了,且爱得有多痛。
记得有一回几个科班出身的明星大晚上在外滩上聚会,那些狐朋狗友们问到他为什么和那个有才情有相貌的如影随形的小情人分手时,他真的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原来在所有的外人眼里,他们的感情竟是这样深刻的,有他必有她的地步,而他自己之前竟然毫无察觉。
于是闷头喝酒,不知不觉喝醉了,听说那之后就好似一场噩梦一般,干了很多有生以来想都不敢想的蠢事,比如说,当着一个身影跟那个人有三分相似的女人大喊她的名字,那人走远后自个儿越想越伤心,竟然还掩面很没出息地哭了。当然,在外人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谁也不知道平素吊儿郎当的陆大少爷,他那一耸一耸的肩,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后来那些家伙便一直拿这件事来笑话他,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因为陆大少爷自己,可是一直都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控制好感情,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事实上无非是他在自欺欺人罢了。
这么久以来,其实他最想问问的,无非是最简单的一两句话,那就是――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是否过得好,尽管这句话好像太过虚伪,太过平淡。
对于这个女人,看来分手并不代表着彻底结束,相反,如今想来,他依旧难过,他依旧难以轻易释怀。
偶尔想到一些断断续续的情景,总觉得很是遥远,可是当时的快乐时光让人记忆犹新。
他走了没多久,突然有一天,很想回来再看看那个人,于是便很疯狂地坐车跑回来,深夜一点到了于清暂时住的家楼下,抬头看到那个熟悉的窗口,灯光已不再亮着。他明明知道她这个时候或许不在家,或许在家却已经睡熟了。只是,再也没有人在原地静悄悄的等候他了,替他在风雪的日子里披上一件最简单的风衣了。
这样疯狂的心情,他也只能提起一次的勇气。
那些过去的事,仍旧历历在目,为了寻找失落之爱,一个大男人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甚至到了死去活来的地步,想想真是可笑。后来他知道,很多事只是一厢情愿,过去了就再也回不了头。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从朋友手里辗转弄到她新的联系方式,然后再郑重其事地加入自己的电话簿,却一直不敢拨打那个号码,想到两个人曾经的温馨甜蜜的记忆,想到那个曾经憧憬得完美无缺的结局,到如今却无可挽回地荒凉成这样,心里就痛得想死。
然而,没办法,不狠一点,她怎肯再回到他的身边?
然而,一到了真人面前,一切便又变得不可确定起来。
“总之,你好好考虑吧,”他的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语气是谈判桌上的冷静犀利,“别想着逃到哪里去,相信我,无论你逃到哪里,我总能找到你……”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到时候,我的耐心用尽,可就不是今天那么好说话的了。”
于清嘴角稍稍往上一扬,清浅慢啜着面前茶几上的清茶,忽然露出一个极轻极淡的笑意,“我不会把于逢交给你的……像你这种人,自私自利,从来都不管别人的死活,把我的儿子交给你,将来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而且你不要忘了,我现在完全有能力自己照顾他,就算是在法院判决上,你请到全国最好的律师,我也不会把他送到你手上,我可以为了留住他,做出任何事,不择手段,嫁人也好,重新组合家庭也好,打官司打到倾家荡产也好……陆泽清,不要小看一个母亲的决心,现在的你,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曾经我很怕你,是因为我在乎你,现在……没什么可怕的,我横竖是孤身一人,大不了鱼死网破。”
顿了顿,优美的侧脸显露在阳光下,浅浅的白,带着清淡却极其哀伤的呼吸,“而且,我相信小黎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欺负,你们陆家刚刚好不容易跟盟友兼对手的张家建立邦交关系,恐怕也不想那么早就撕破脸吧?更何况还不是因为商场的利益,而是这些已经过去了的私人恩怨。我不相信,你愿意为了我而得罪整个张家。当然,小黎也不似你想的那么冲动,她不会为我做任何出格的事,但是,鼎力支持我,防止你下阴棍,帮我寻到最好的律师,只怕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现在的你,还觉得自己是胜券在握么?”
这么一通分析下来,陆泽清已是脸色发白,肩背绷得紧紧的,好不容易忍住了满腔的怒火,阴沉不定地瞪着对面那个貌似悠闲自在的女人,一时之间,竟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堵住她的口。
就这么彼此瞪视了好一阵,陆泽清忽然冷冷一笑,似乎整个肩背都在一刹那松懈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女人道:“多日不见,你倒是有出息多了呀,也不管要死要活了,竟然知道跟我主动抬杠了,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你还是该爱你好了。”
面对对方恶意的调侃,于清面无表情道:“人总不能一辈子都那么天真。遇见了陆总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我们这样的普通女子,又何尝不敢迅速努力地快快成长,直到可以蚍蜉撼树为止。”
她说的毫无情趣,陆泽清也是一愣,明知对方在损他,可是他又怎么找得出反驳的话来呢?少卿之后,他径自站起身,右手插在兜里攥着里面的车钥匙,淡淡道:“既然你执意如此,我也就不多劝了,咱们法庭上见。”
于清嗯了一声,也不抬地任由他自身离去,不但没有站起来相送,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也罢,这样的结局,不是他早就想好了的么?又何来的忧愁远门呢?
很多时候,过去是无从想念的。遗失了发黄的照片,遗失了曾经保存很久的东西,遗失了枯萎的记忆。伸出手,抓不到任何东西。也许,总有些东西会留在生命最深处,深深浅浅的痕迹,当心轻轻拂过,已不会感到疼痛,只有一份麻木。快乐与忧伤,一切都已成为过去,依然能感受到的那份真实与感动、虚伪与悲伤。眼泪,悄悄滴落在咖啡里。记得有人说过:“当你的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的时候,睁大眼睛,千万别眨眼,你会看到世界由清晰到模糊的全过范。心,在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变得清澈明晰。”
谈不拢,似乎一切都谈不拢,陆泽清不肯放手,于清其人,身经百战,更是不肯轻易放手的,更何况这一点现在还关系到她的切身利益,要让她乖乖放手,比告诉她地球要灭亡了还不可信些。最近这栋街心小楼可就真的忙碌起来了,本来就是颇为繁华的地段,因了那群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大少爷,几乎是三天两头就被堵的水泄不通。
当日不止陆泽清跟于清颇为严肃的谈判了一番,张思辰其人,更是在花园外围的小道上,跟对面相逢的张惊黎有过极短暂的一次会晤。原本相亲相爱的两个人,走到这一步着实纯属偶然,只是针对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要想回头,就不是一两句简单的话了,这背后重重盘根错节的难点,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了的,反正张惊黎除了作为张氏集团的幕后老板外,多得是时间来做别的事,在这座城市也可以说是过的有滋有味的,多余的事她再也不曾想过,横竖再怎么想,事情瘫在那儿,烦恼是必然的,想了也白搭。
“最近过得好吗?”依然那么温暖的声音,容颜在暖暖的旭日下显得英俊迫人,只是如今这一切在她看来,只怕是没有这么多乐趣可言了吧,也没什么值得再去深刻眷恋跟怀恋的,他是他,而她亦如此,彼此早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只是轻轻点点头,目不斜视,面无表情,怀里抱着于逢,那个小小的孩子,粉嫩嫩的一团,别提有多惹人怜爱了,她这一辈子,还没举得这么欢喜过,一切都因了那个小小的可爱的孩儿,抱在手里,软软的,身上有着好闻的奶香味,逗他的时候,会咯咯咯咯直笑,乐乐呵呵俨然不知愁为何物,平时有事没事,她就喜欢抱着他出来晒太阳,对于他的成长,俨然比这小小孩儿的亲生妈还要上心的多。
第35章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