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苏轻言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还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睡过去,太监总管的话已经传了进来。
“公主,皇上嘱咐老奴一旦公主醒来,便带您去御花园参加今晚的家宴。如今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您看……”
总管毕竟是伺候皇上多年,话说得委婉却又充分表达了皇上的旨意,让苏轻言再没有拖延的理由。毕竟,餐桌那边皇上和皇后都在等着呢!虽然自己过去也吃不了东西吧,没办法,他们高兴就好。
苏轻言一边哀悼着自己的悲惨人生,一边朝公公示意自己这里没问题,随时可以启程。
对于她的乖巧,总管还是相当受用的。他平生最讨厌那些没事找事,或者给自己添麻烦的人了,所以在听到自己被派来照顾苏轻言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挺难过的。哪里知道苏轻言不仅不会像一般的小孩那样蛮不讲理,还处处体谅他的感受,从不让他为难,也算是帮他省了不少心了。
“好的,杂家这就抱公主过去,也免得皇上等久了。”
总管笑着回答道,顺手从宫女怀里接过了一脸慵懒模样的苏轻言,快步向御花园的方向去了。
今天的月亮真圆啊,只是她到底是怎么了,居然就睡到了这个时辰!
御花园里。
为了照顾苏轻言的口味,这餐桌上不仅少了许多油腻的菜式,也相等数量地增加了入口即化的糕点。虽然不清楚苏轻言会不会吃,准备着总是好的。只是这月亮都已经出来,却还不见轻言居那里传来什么动静。该不会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吧?
“荣安,我可是听说你下午去了轻言居,玩什么了这么累,居然会睡过去这么久,以后可不许了啊?”
说话的是一脸严肃的皇帝,倒不是真的不耐烦,实在是等的有些着急,出口才会这么不客气。
可怜荣安不过是去走了一趟,连句话都没有说,现在她睡得不来吃饭了,居然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怪罪到他身上。不去了,太委屈了,以后说什么也不会去那轻言居了。
这边荣安心里正报怨着,那边总管已经抱着苏轻言抵达御花园了,正等着太监向皇帝通报呢。
苏轻言拼命地想,拼命地想,却还是迷迷糊糊地记不起来睡觉前的事情,直到被总管抱进御花园见到荣安……
她想起来了,就是这个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太子害得她假哭,结果一不小心太用力,给累得睡过去了。
“轻言给父皇母后问安,这位是……”
苏轻言装作不认识荣安的模样,甜甜地问好之后,又将话题引到荣安身上。
“哦,这是太子荣安,轻言叫他荣安哥哥就好。”
说话的是皇后,既是介绍了自己的儿子,也试图拉近两个孩子之间的关系。毕竟如果那光头和尚说的话若是真的,以后这苏轻言势必就是皇后的最佳人选,感情打小培养才是最好。
见苏轻言装作不认识他,荣安也装模作样地露出礼貌的笑容,冲着总管怀里的苏轻言点了点头。
“轻言妹妹好。”
荣安虽然年龄不大,模样倒也生得俊俏,这才不过是问了一声好,苏轻言居然已经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报复了。
“荣安你不是下午的时候去了轻言居,怎么会不认识轻言?”
居然是皇上提出了质疑,好在荣安反应迅速,这才没有露馅。
“禀父皇,荣安下午过去的时候妹妹正在安歇,就不好意思再打扰。”
苏轻言也算是默认了他的话,没有多加为难。
“来,过来母后怀里。”
见皇上还想问东问西,生怕他搅了吃饭的气氛,索性开口将苏轻言抱过来,顺便借此来提醒皇上该吃饭了。
苏轻言看了看一脸笑容的皇后,又瞄了瞄不耐烦的荣安,突然就有了好主意。
“轻言想要太子哥哥抱。”
眼见着荣安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苏轻言觉得自己的主意实在是妙。
既然苏轻言开口,又不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情,皇上自然不会轻易拒绝。所以抱着苏轻言吃饭的这回事,就落在荣安不算强壮的肩膀上了。
怎么说荣安未还是个孩子,纵然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要早熟许多,也不会知道如何抱孩子哄孩子。所以纵然接过了总管怀里的苏轻言,也只是僵硬地托着,不知道应该往哪里放。
苏轻言强忍住内心的狂笑,装作乖乖妹妹的模样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可怜她又没长牙齿,就算是要过来也不过是闻闻看看,然后强迫荣安吃下去。
荣安吃得咬牙切齿,对面的皇上和皇后却没看出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对,只以为两个孩子一见如故。
这不,吃过饭之后还特别允许两个小孩到御花园里转转,之后再各自回自己的住所。
苏轻言心里暗暗忐忑着,一时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看着荣安带着邪恶的笑容将她抱走,去赏什么所谓的昙花。
路途并不遥远,只是荣安故意放慢步伐,等到确定父皇母后已经离开了,干脆停了下来。
“你故意的对不对?”
荣安怒气冲冲地问道,他可不信这个会说话的婴儿是真的无知,肯定是报复他下午没有搭理她。
“太子哥哥……”
苏轻言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可以求救的人,一边装傻,一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惹这个小心眼的太子。话说她现在毕竟是婴儿啊,他倒是不会杀了她,可打她还是很有可能的。
“不要叫我太子哥哥,我没有妹妹。”
荣安伸出右手拧了拧苏轻言的脸蛋,觉得手感不错,索性又拧了一回。他倒是手感不错了,天知道苏轻言可是最怕疼的,如今躲也躲不过,只好眼泪汪汪地盯着冷漠的荣安,希望他能看在自己年龄小的份儿上饶了她。也是她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明明只是这样的小身板,干嘛去惹不应该惹的人。她看自己以后还是乖乖地呆在轻言居比较好,等到能够跑了再出来,到时候就算是被欺负还能躲不是?
荣安倒真没有打她的心思,不过是吓唬吓唬她让她以后不敢那么嚣张,这下看她流了眼泪,赶忙松开了手,生怕她她真的哭起来,他可没有哄孩子的技能。
“别哭了,我们去看昙花去。”
荣安说着,拿自己的袖子抹去了苏轻言的泪水,终究没有忍心责怪什么,当真带着依然哭泣不止的她去看昙花去了。
昙花由于在夜间开放,所以并不能够为白日里的御花园增添多少色彩,被搁置在花园的最角落,只有夜晚的时候才会有些闲人过来赏花。不过荣安不一样,他似乎从小就喜欢昙花,虽然说不清喜欢的理由。
苏轻言见荣安当真没有打她,终于止住了哭泣,开始回忆着记忆中昙花盛开的模样。
那是一个不算炎热的夏天,由于苏轻言寄宿在别人家,所以花花草草什么的自然是没有办法养的。只是因为非常喜欢,苏轻言总是会趁着晚上偷偷溜到附近的公园里,盯着那些已经闭合了的花朵沉默好久,才又小心翼翼地溜回去。
印象中,每当路过花园的门口,总会遇见那么一个眉头紧皱的小胖子,或是蹲在地上数蚂蚁,或是照顾一旁不知名的野花,也有时候会抬头望自己两眼,却并不是好奇,倒像是很烦扰的模样,让苏轻言不敢轻易靠近。直到后来她们搬了家,就再没能够遇见那样专注皱眉头的孩子。如今仔细想起来,那孩子的模样和抱着自己的荣安似乎有些相似,只是荣安没有那么多肥嘟嘟的肉,看起来更俊秀一些罢了。
荣安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深深地为自己之前的无理行为感到抱歉。亏他还真把这么个刚出生没多久的苏轻言当做朋友开玩笑,年龄毕竟在那里摆着,纵然她果真是天上飞下来的仙女,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达到自己的预想状态,是自己贪心了。想到这里,荣安决定收起自己的各种想法,只把她当做小孩子就好,至于交心什么的,还是罢了吧。
“喂,别发呆了,昙花就要开了。错过了可是再没有这么好的时节来赏花了。”
荣安呐呐地开口,尽力地掩饰着眉宇间的失落。为了保证自己将来能够顺利地当上皇帝,他可是日夜颠倒,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大臣们抓住把柄,自然也没有什么能够一起赏花的朋友,至于苏轻言这个来历不明了的妹妹,居然还真的是第一个能够走近他的人。
苏轻言恍过神来,这才发现在她回忆的同时,荣安已经带着她来到了种下昙花的地方。大片大片的白色花朵争相舒展着身躯,竟是硬生生地在漆黑的夜里夺过一片明如白昼的地方。
“好美。”
苏轻言开口,纵然还是奶声奶气的模样,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加上惊艳的神色还是轻易地夺去了荣安的目光。
赏花赏花,虽然眼前这个婴儿模样的苏轻言或许并不懂得花,也就算不得知音什么的,不过有这么一句话,他已经很满足了。
黑夜里,两人各自回忆着往事,竟是分外地和谐。只是不知道这一分和谐能够坚持多久,再怎么说,苏轻言毕竟是苏丞相的女儿啊,当真不需要一丝一毫的防范吗?荣安不知道,此时此刻也不愿意多想这个煞风景的问题。
第七章 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