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日不眠不休的赶路,他们一行离开了合欢山之后终于顺利低调地回到了如今隐居在皇城城郊的这个别苑,也就是以前的南文国的太后,荣安的母后如今所隐居的别苑,当然,现在天下一统之后,也就不存在什么昔日的南文国,因而就再没有南文国的太后一说。
如今荣安的母后,他的亲娘,也就是一普通的老太太,无非是比平民百姓要富有些,神秘些,日常生活起居,都有专人照料罢了。
别苑之内,早已经有得到了飞鸽传书的侍从,飞快地跑进这位昔日雍容华贵如今却缠绵于病塌之间的老夫人塌边,喜极而泣地汇报,“老夫人,老夫人,您快醒醒呀,公子,公子他快回来了!飞鸽的信书上面写着他们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
本来半闭着双眸的老夫人,此时‘嗖’的一下,睁开了灰暗的眸子,眸中的光亮骤起。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你刚才说我的荣安回来了?”老夫人已经有将近半年多没有见到过自己的儿子,上一次,儿子离开自己时,也是匆匆一别,具体地说,她这个当娘的,能和儿子在一起安安稳稳舒心地吃顿饭,好像还是昔日的南文国还在的时候,好像还是儿子贵为南文国的国君之时的事情。
后来儿子主动让出南文国的权位,接着再四处征战,她这个当娘的,就极少能见到自己的儿子。
“没错,老夫人,公子这回的确是回来了,不光公子回来了,信书上面说,还让我们这些下人赶快再准备一些干净的屋子,备些年轻女子用品,说是公子带着轻言姑娘也一起回来!”
不得不说,这对于别苑里的上上下下来说,都是一件大喜事,自然对于老夫人来说,更甚。
“这么说,轻言也要跟着回来,那太好了,想想,我这老婆子也是好多年没有见到过这傻丫头了,回来得好,回来得好!”老夫人一边感叹,一边不禁流下了热泪。
“老夫了,您是怎么了?这是大好事大喜事呀,您听了这消息,不该高高兴兴的吗?”有服侍的侍女过来,赶紧递过了一条干净的帕子。
“你们懂什么呀,老夫人这是喜极而泣呢。正因为听到这消息太高兴了,所以才没能忍住呢,对吧,老夫人!”自从这位昔日的太后,隐居至这个别苑之后,和善待人,下面的侍从和侍女,关系都相处融洽,再没有了昔日在后宫之中那种冷冰冰和生硬的宫规,以及诸多的限制。
如今隐居在这处别苑,倒像是如梦如幻一样的生活。
只除了见不到自己的儿子,连儿子的音讯都全无,怎能叫她这个当娘的不忧思成疾?
“那你们还不快下去准备?腾一间干净的向阳的屋子,记得打扫得干净些,然后再外出添置一些女眷用品,等荣安和轻言丫头他们都回来了,咱们这别苑也终于有点人气了!”老夫人又是感叹一声。
因而,当荣安一行,顺利抵达别苑之时,在别苑的门口,老夫人早已经等在了那儿。
荣安刚下马车,老远就看见一抹身影苍老年华不复存在的老人,老人还是被一左一右两个侍女搀扶着才勉强能坐在门口的藤椅之上,藤椅上面已经垫了厚厚的一层软垫,但就算如此,瘦得像皮包骨的老人,还是坐不太久,好在,已经盼到了自己儿子回来。
“娘!”荣安来不及去搀扶马车之内的苏轻言下车,便已经飞一般地跑出去,跑到了别苑的门口,几步跑到了自己母后的身边。
“娘,您老人家不是听说病了吗?病了的人,就该好好地躺在塌上休养,怎么还跑到门口来迎接我这个不孝儿子?”荣安在合欢山的这半年里,内心平静,便是也是夜夜思念和担忧这个亲娘。
“老夫人呀,就是吵着要下塌坚持在门口等公子回来呢,我们这些下人怎么劝都劝不住!没办法,只好依她的,好在公子路途上并没有什么耽搁,不然的话,老夫人一直不肯进屋,可就要遭大罪!”
荣安更加愧疚难安,此时老夫人也睁着大大的双眸,努力看清楚自己眼前的儿子,“荣安呀,我的儿,你瘦了,也黑了,不过这身子看着却是健壮了许多呢。”能看到儿子平安无事,就是她这个当娘最大的欣慰。
“娘,这个自然,我在合欢山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每天自给自足,过得很好,啊,对了,瞧我这记性,娘,您看,我把谁带回来了!”荣安这时才想起还呆在马车里的苏轻言,刚要准备回身去接她,谁知一看见马车,早已经有跟随马车一起回来的侍从,在马车边搀扶着她下了马车。
“娘知道,信书上面都写了,你这回呀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是带着轻言那丫头回来的,对不?”老夫人眉开眼笑的,精神和气色才看着好了许多。
苏轻言远远地望见别苑大门口,这一对母子相见的温馨画面,只觉得鼻酸,感动得想哭。
荣安他是个孝子,一直以来都是。
他可以对南文国的先任皇帝,也就是他的亲爹,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因为那位帝君,就是个活生生的风流皇帝,见一个爱一个,所以他的母妃,才活得这般辛苦,他的母妃很不容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看在眼里,也曾暗暗发誓,若将来自己有能力,定要好好照顾孝顺自己的母妃,后来他顺利登基之后,就将自己母妃封了南文国的太后。
“轻言,快过来,你傻站在这里干什么?”荣安见她傻愣的,嘴角弯弯,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苏轻言这才慢慢地走向这位已带了苍老之气的老夫人,时光的流逝,可以夺走一个女人的很多东西,比如她深爱的相公,再比如她年轻好看的容颜,再比如曾经雍容华贵的气势等。曾经属于这位一国之后的风采和光耀,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她不敢想像,若干年以后,自己将会成一副怎样苍老的样子?
“轻言丫头,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苏轻言轻轻地走过去,在这位妇人的脚边跪下。
“你这丫头,这是干什么呀?快起来,使不得!这里的地很凉很硬的!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扶她起来!”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苏轻言居然会朝着这位贵妇人跪下。
“夫人,不,这是轻言应该要跪的!想当年,轻言被自己爹爹送进宫中,无依无靠,也没个亲人,那个时候,托了夫人的福,是夫人照料轻言,这份恩情,轻言断不敢相忘!”
“你这孩子呀,这一说,都是多少年的陈年旧事,快起来吧,你的心意呀,我感受到了,以后在我面前,可不许再这样……咳咳”许是今天说了太多的话,又在门口硬撑着等了这么久,这位久病缠身的老夫人终于还是有些撑不住,神色恹恹。
“娘!”
“夫人!”
无数双关切的眼睛,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是人都会老的,她也不能幸免,活到如今这个岁数,能再这样见到自己的儿子,挺好。
“夫人大概是坐得太久,有些累了。”侍女也有些担忧。
“那娘,儿子送您回去先歇着好吗?”荣安说完,亲自弯下腰,抱起自己瘦弱的娘,咬牙忍着将自己的亲娘送回了内室。
一出内室,他的脸色极其难看,立马就唤来了日常服侍自己亲娘的侍女。
“老夫人的身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走的时候,都还没有这样的?”
若不是这次自己亲自赶回来,他还真是不敢相信。
“回公子,自从公子你交出南文国的权位为一统天下而征战四方时,老夫人每日就提心吊胆,吃得很少,睡得更少,所以一直担心,因而落下了顽疾,后来天下初定,公子回来告辞一声就远行,再无消息,老夫人更是忧思成疾,时间一长,就成今这样子,我们这些下人怎么劝,怎么想法子哄她开心都不成,这一回,见老夫人身子越发的病重,夜间咳嗽不止,想着不能再这样下去,便只好暗中派了人四处打探公子的下落,后来终于在合欢山附近的集市上寻到了公子出现的消息,最终能寻到合欢山,也是纯属幸运。”
原来当年荣安离开这个别苑的时候,只说自己要去找苏轻言,要去找回他曾失去的东西,并没有提及要去合欢山,因此这个别苑的侍从,这才费了一大番的工夫找到合欢山去。
“那有没有请几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前来给我娘诊治?”
“回公子,前后已经请过无数个大夫,大夫来了,把完脉之后,皆都是无力地摇头,表示爱莫能助,开的方子,也不过就是延缓续命罢了!让我们早些做好后事的准备,我们也是听到了这些,吓得不行,才急着想去把公子寻回来,想着老夫人也不容易,病重之时定然是盼着能见到自己儿子,嘴上虽然不说,可我们都看得出来!”
“行了,你们先下去吧!”荣安挥退了侍从,一个人站在前厅里,神情哀伤颓然。
……
当荣安一行出了合欢山,这个消息很快也被远在宫中的玄垣知道。
“我们的人传来消息说,那荣安之所以会离开合欢山,还带着轻言姑娘一起,是因为城郊别苑的人寻了过去,还说是因为荣安的娘,也就是以前南文国的一国之后病重,但目前这消息还没有查明是不是真实的。手下急着来报,未能细查!”
玄垣独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神情萧然。
“陛下……”
“那还不去查清楚?”
“是。”
“等等,在别苑的四周,给朕多加派些人手,同时下令下去,没有朕的允许,别苑之内的任何人,都不能再随意进出别苑,若是他们有任何添置物品的需要,尽管让人满足他们就是!”
这个时候,荣安突然带着苏轻言一起出了合欢山,回到了他亲娘隐居的别苑,这让玄垣这个高高坐在龙椅之上,越来越多疑的他,不得不小心地防备起来。
他如今这个皇位,可是高高在上,底下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窥视或是打他的主意呢,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被人拉下来。
本来,荣安的娘,隐居的那处别苑,是经过他同意并安排下来的,虽然别苑之内的大部分侍从都是曾经从南文国带出来的,但是别苑的四周,分别安插的也有他的人,只是不多而已。
因为在此之前,他只需要确定一件事,那就是那位老太太只要人还老实地呆在别苑之内就行,这是他手中的一棵棋子,他将对方的行踪,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是一颗将来可以用来制衡或是牵系荣安的棋子,有了这个棋子,他便可以高枕无忧。
所以隔日,当别苑之内的侍从像往常一样,想外出买菜之时,便遭到了阻拦。
“不能出去!”
那侍从就有些纳闷,“为何不让我们进出?之前不是都没有人管的吗?”
“这是上头的意思,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不能出去就是不能出去,但是上头也交待下来,若是你们有什么生活所需,想添置什么,尽管告诉我们,我们派人给你们置办回来就是!”
这侍从也是个聪明人,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劲。
“那上头,是指是如今的新皇下的秘令吗?”
“你一个下人打听这么多做什么?你是不想活了?”大刀抽出,寒光一闪。
这才吓得那侍从一动也不敢动,赶紧举手表示自己越规,“对不起,这位官爷,小的立即就退回去,只是我们夫人想吃些新鲜的蔬菜,您看这……”
“行,你先回去,我派人去街市上买回来,一会儿你再过来门口拿便是!”说完,倒也没有继续再为难。
侍从赶紧原路返回,大步跑回别苑之内,速度找荣安汇报。
“公子不好了,这别苑四周突然多了些官兵把守,而且还禁严,不让我们的人自由出入!现在我连出去买个菜,都不让我出去!他们说若是有什么需要,告诉他们就行,他们会帮我们买回来,看样子这是要限制我们的自由!”
荣安一听,还有这等事,当即胸中便气愤不平。
“我出去看看!”
他知道,能下这样的秘令,只有那个人。
可那个人,有必要如此防备他,如此防备他的家人吗?
他一步踏出,结果立马就有人拿着大刀横在他面前,即便他是昔日战功赫赫的荣安。
“什么意思?”荣安微挑起眉,冷然看着那位官兵的首领。
“你不能出去!这个别苑里所有的人都不可以出去!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只不过是在执行命令而已。”
荣安冷笑,“那行,那就麻烦你给你的上头传个话,就说我荣安想见他!”
说完,也不管外面那人是如何反应,就径直转身回了别苑。
苏轻言闻讯早已经赶了过来,却只看见他冷着脸不说话严肃的样子,“怎么?我刚才听下面的侍从说外面的人不让我们出去?”
荣安点点头,“没事,这事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的。”
苏轻言这时犹豫地答道,“荣安,这个秘令,是我师兄,是玄垣亲口下的秘令吗?”
荣安也不再隐瞒,“没错,的确是他下的,他如今已经是天下一统的新皇,身份早已经不同往日,以后若是有机会再见到他,你说话也要小心些,尽量不要在言语上冒犯他,明白吗?”
苏轻言倒是没细想过这其中的变化,如今经荣安一提醒,这才恍然所悟。
玄垣这边得知荣安提出要见自己的要求之后,他也是有些犹豫。
“陛下,要不依微臣看,您还是不要去见他的好!指不定这半年多时间未见,他是不是又存了什么别样的心思?万一他要是约见您,这是个骗局或是陷阱的话,那岂不是咱们就中了他的圈套!”
第四十四章 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