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跟随着玄垣下来之后,并没有来到相对熟悉的合欢县,而是另外一个叫不出名字的街市。而这里的人显然和合欢县的人不同,那里的人大多粗布衣衫,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而这边的人们,居然个个都佩戴着刀剑,脸上也是不苟言笑的模样。更奇怪的是,当他们看到玄垣的时候,那神情分明是轻蔑。
轻蔑!怎么可能,玄垣再怎么也是皇子啊,难道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还是说,玄垣可能不是皇帝亲生儿子的事情已经到了路人皆知的地步?
“瞧啊,那个孽种居然还敢回来!”
见苏轻言皱眉头,周围的人居然围了上来,纷纷指着眉眼低垂的玄垣咒骂。
苏轻言本以为玄垣至少会带着她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却不想他居然就那么傻傻地站在原地,任凭一双又一双手过来撕扯他的头发。更有甚者,居然直接开始动手拔剑……
“住手!”
苏轻言忍不住大声呵斥,果然止住了现场的混乱。毕竟她不同于玄垣,她可是从合欢山上下来的人,说不定和贤云道长有些关系,万一得罪了她岂不是得罪了贤云道长。
毕竟先前有林青的态度在那里摆着,所以苏轻言并不讶异,反而因为这个身份感到庆幸。
“这里可是北武国?”
苏轻言愤愤地问道,并不去看周围人谄媚的笑脸。却也正因为这样,周围的人对于她的敬重反而增添了许多,看来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家伙。
“回姑娘话,这里正是北武国。敢问姑娘从何而来,又与那山上的贤云仙人有什么关系?”
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看周围人对他的避让程度,应该是这个地方身份很高的人了。
苏轻言望向玄垣,希望从他那里得到有用的讯息,却发现玄垣自从下山后就像是变成了木头人,对于外界的事情一副毫无知觉的模样。
“那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个人是北武国的皇子吗?居然这般对待他!”
苏轻言说得义正言辞,其实心里也大概猜到了什么,刚好趁着他们解释的空隙理清现在的思路,还能听听玄垣被这般唾弃的原因。
“回姑娘话,这人并非我北武国的什么皇子,而是不知廉耻的女人为了活命而跟别人私通产下的孩子。他若不回来还好,这如今回来了岂不是在打我北武国国君的脸。身为北武国的国民,我们也是在尽一个子民应该尽到的义务而已。”
胖子的话显然很有煽动性,不过几句话而已,周围的民众居然再次蠢蠢欲动起来,看来是个混政治的家伙。只是苏轻言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特别是玄垣现在无助的模样让她莫名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为其出头的心思就更重了。
“不是问我的身份吗?”
苏轻言突然笑了起来,也不管周围的人看向她的眼神有多么奇怪,只是自顾自地笑着。这样以来,反而不容易让人琢磨透了。眼见着胖子已经开始出汗,苏轻言这才不紧不慢地再次开口。
“如果这是北武国的话,那么你们也应该听说过合欢山那边的南文国的事情吧?”
苏轻言像是在问最前面的胖子,却又挡在胖子开口应答的时候再次开口,直噎得胖子满脸通红却没有办法在没有弄清苏轻言身份的之前动怒。
“听说那里有一个出生就被预言为定国安邦的安宁公主,还在十五年前将已经难产死去的皇后救了回来。只是打那以后就失踪了,无论国君如何寻找也没有消息。”
苏轻言继续自说自话,同时也注意着周围人的表情,在确定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之后,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说明身份。
“不是问我和贤云道长什么渊源吗?就在今天以前,我还和师父一起在合欢县境内为被瘟疫感染的患者治病。只是身为安宁公主的我明明到了自己的国家,却还是不能回到宫中,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苏轻言故意将话题的重心引到不回宫的理由上,在这个基础上人们大多会认同她的身份然后猜测她不能回去的原因,那么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毕竟在不确定牛头马面会继续帮自己的时候,她并不希望被逼着证明自己仙女的身份。
只是她最不希望的事情终究发生了,毕竟那个忠于政治的胖子哪里会容忍她顺利地给民众灌输不利于他的思想呢?所以在还能抵抗的时候,他果断地提出要苏轻言证明自己身份的要求。
苏轻言狠狠地瞪了胖子一眼,却被误会成无力证明,正待他想要上前把这个随意说谎的女子带走时,苏轻言却突然挡在玄垣面前笑得灿烂。
“你知道仙女往往都有预言能力吗?我会让你后悔你今天的举动的。”
说着,还不等胖子反应,苏轻言直接开口说出了自己的预言。
“我数到三,你会死,无声无息地死去。为了防止大家怀疑我,你还是乖乖地离我远点儿吧?”
胖子一脸惊恐地后退,毕竟身为这个时代的一者,他也是神仙的狂热信奉者。况且这个事情现在是要被预言到他身上的,怎么可能不着急?
苏轻言眼看着周围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过来,这才不慌不忙地开始查数。
“一,哎呦,你怎么冒汗了?”
苏轻言慢慢悠悠地踱着步子,时不时地还出言讥讽几句。
想来胖子也是让逼急了,索性站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苏轻言。
“我没病没灾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你这女子别给脸不要脸,一会儿看你收不了场怎么办!”
苏轻言却始终但笑不语,只继续扳着手指头数数。
“二。别怪我没提醒你啊,现在求饶还是有希望留一条命的。”
听到苏轻言这么说,胖子反而觉得自己能活着的概率更大了,这不摆明是骗子的手法吗?他才不会那么笨,轻易就上了这女子的当。
苏轻言见他态度坚决,这才放心地数出了‘三’,果然胖子应声倒地,脸上的汗水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
玄垣默默地抬头斜了她一眼,虽然也和其他人一样诧异,却没有显现出任何表情。无论如何,苏轻言为自己将来的道路扫除了许多障碍,只要有这样的结果就够了。至于苏轻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能力,到底是凑巧还是学到了贤云的法术,统统与自己无关不是吗?
周围的民众却没有他这般淡定,眼看着仙女一个指令就要了胖子的命,他们怎么还敢怀疑,纷纷跪倒在地上请求原谅。
苏轻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望着胖子越来越远的魂魄比了个再见的姿势。
是的,你猜对了。苏轻言之所以敢那般猖狂地暴露自己仙女的身份,还毫不畏惧地许下预言,全是因为她在无意间撞见了牛头马面。只是牛头马面似乎并没有怪罪她私自下山,而是将锁魂链向着胖子的方向比了比,苏轻言立即就明白他们的来意,而自己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大做文章,从而树立自己在民众中的威信。而最后的事实证明,她成功了,尽管心惊胆战,尽管已经一身是汗。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她的名字应该会像当年般在北武国传个遍,到时候就算是皇帝不愿意信任她,他的子民们应该也会不同意吧?没有人会否认神仙,特别是在这个时代。
“我会牢牢记住那些冒犯我的人,同样,我也会念及那些敬重我的人。”
苏轻言浅淡地笑,将身后的玄垣亮了出来,摆明了威胁。
只是这个时候的人们还没来得及从胖子的死亡中回过神来,又怎么会思考苏轻言话中的用意呢?只是看她那模样和护着玄垣的姿势,他们也知道自己以后应该如何对待这个被传作孽种的皇子了。
“师兄,便带我回你的府邸吧。”
苏轻言故意将师兄两个字咬得清晰,其实也是想验证一件事情。果然,周围民众们突然而来的惊讶证明了她的猜想玄垣可能从没有提及自己是贤云道长的弟子。
这又是为什么呢?明明只要说出来就可以得到他人的敬重,也可以免去他人的骚扰,为什么要瞒着呢?苏轻言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搞不懂眼前这个变色龙一般的男人了。
听到苏轻言突然喊自己师兄,玄垣的眸色猛地一暗,显然他并不希望别人提及这件事情,只是现在并不是发作的时候。所以他在抬头淡淡地望了苏轻言一眼之后,就自顾自地向着居所的方向去了。
直到进到这座所谓的府邸中,苏轻言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不是皇子吗?为什么会连最基本的生活水平都达不到,甚至连附近居民的住所都不如?
低低的茅草屋显然已经经受了多年的风吹雨打,院子里的板凳桌子什么的居然也是泥巴制成的,到底是这里的水平低到这样的程度还是他玄垣收到了不公正的对待。苏轻言自然知道是后者,心里更是心疼,到底是什么理由可以让一整个国家的人都针对他,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孩子而已。而玄垣这么多年都是怎么挺过来的,又为什么不说自己是贤云的弟子呢?单反说出来的话,虽然依然不会被人喜欢,可至少可以过上稍微好些的生活吧。
“玄垣,你究竟是为什么……”
苏轻言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却被玄垣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吓得闭了嘴。
“为什么要透露我是贤云弟子的事?”
是质问,苏轻言判定这是质问。只是为什么会被质问,自己明明是为了帮他才下山的,刚才也是自以为是地做了觉得对他有帮助的事情,这也有错吗?
想到这里,苏轻言为狠狠地回了一个白眼。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寂寞地连风声也觉得嘈杂了。
第二十五章 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