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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一年的秋天。
街边年岁久远的银杏树上,一枚微黄略皱的树叶弃了眷恋舍它远去,一阵风拂过,飘摇到树的几米之外,静静的落在了大街上。一双青墨色厚鞋急急踏过,脆黄的秋叶在几乎细不可闻的“啪”的一声中,便散落成一地的碎片。
穿着青墨色厚鞋的人小跑着一溜烟进到间戏园子里。那戏八月桂花园子的招牌上书着“梨落园”三个惊鸿游龙的大字,风流雅致。园子旁有十来个戏牌,花团锦簇,鲜红色为底,上书“桃园三结义”、“黛玉葬花”等,一派好戏正上演着的样子。
园子里很是喧闹,台下严严实实的裹了好几层。有些身份的悠闲的坐在崭新的圆凳上头,听戏时摇着头晃着脑不时再打打节奏。普通人想看戏的有在前面找个视角好的地界搬把小凳子坐下来看的,有靠外面站着看的,更外头的人则只好搬东西踩着踮脚看,确然是累,但戏曲有趣也看得来劲了。小孩子们被大人们扛坐在颈子上,抻长脖子使劲往里探头,戏文自然是听不清楚明白的,只图个新鲜有趣。贩子们用根绳子把木架摊挂在脖子上,里面全是些烟草、蜜饯茶果之类的,四处转来转去。小二哈着腰双手捧着热气蒸腾的手巾恭敬地递给前边坐着的富商“爷您擦一擦?”那富商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拿过来,随便擦了擦手,再看都不看的随手甩出几块钱,小二忙不迭地表示谢意。
“咣咣咣”——戏开场了。
那穿着青墨色厚鞋的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脸庞凹陷,颧骨高耸,穿了一身长袍,一派管家装束,非常精明的模样。他出于习惯地驼着背,飞奔着上了楼后,又和着密集的锣点声,把楼梯踏得“吱吱嘎嘎”直响。
楼上面是包厢雅间,从高处向下看台子上的情况看得一目了然。但是今儿有人把雅座包圆了,桌子椅子一概撤去,中央只有一张盖有虎皮的太师椅,四周站着几排面无表情配着真枪实弹的士兵。
座上之人也大约五十来岁,一身军服,方形脸目光锐利,器宇轩昂,让人不禁望而生怖。
一身管家装束的人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爷,有消息传过来了。”
欧阳齐天微微眯眼正出神的看戏。一只手正愉悦的跟随着戏曲的韵律打着节拍,举起另外的一只手轻轻一挥示意他闭嘴。管家立刻有眼力件地站到一边垂首静静的等着,不敢打断他看戏的兴致。
台上是黛玉葬花的唱段。但见那林黛玉身段似弱柳扶风,一举一动间气韵浑若天成,眉目如画若娇花照水,声若鹂音,清越婉转如环佩叮当,令人心醉神迷。此人是班子里的当家花旦,正是外面牌子上写着的“宁秋雨老板”,刚一上台喝彩叫好声便如潮水一遍涌起。
“孟班主,我给宁老板三十块赏钱捧场!”银楼的贺老板将戏班班主司徒不凡叫到跟前,从随身佩戴的锦囊中拿出钱来。
司徒不凡有些受宠若惊,一直摆手说:“担不起!担不起!”
贺老板身边的药店掌柜秦乾赶忙拦住了贺老板,有些畏惧地看了眼雅座那边,才低声说道:“贺老板您真是无知者无畏,城里人都晓得但凡齐大帅在场,宁老板就只有他一人能赏,您是想要和罪齐大帅对着干吗?”
贺老板只恍然大悟吓得冷汗涔涔,即刻将钱收进囊中,“我一时起兴得意忘形,一时忘了齐大帅今天也在此听戏!秦掌柜的及时提醒,小弟不胜感激!”
楼上的齐大帅却对台下刚才这小小的骚动并未注意。
戏已赏了半晌,欧阳齐天才似从戏里回过神来。他仍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台上,一边问管家老徐“老徐,你觉得宁秋雨怎样?”
老徐恭敬的答道:“戏好听,人更是难得的美人。”
欧阳齐天微微歪头笑了一笑,冰冷严酷的脸色有种冬雪初融的感觉,虽已年仅半百,那容颜仍然能令无数女子为之神往。
“那你说,这城里有谁能与她相配?”
老徐追随欧阳齐天二十来年,自然轻易便能读懂他的心思,于是说道:“放眼这瑞景城,能有谁与老爷您相提并论?”
欧阳齐天故意摇了摇头:“哈哈,当红名角,只做区区九姨着实委屈的很呐。”
老徐立即说道:“能让老爷喜欢,那是她的福分。老爷您放心,等会我和周班主谈谈,再找到能说会道的的媒婆从中牵线,此事定然八九不离十!”
欧阳齐天也不再绕圈子:“那你说谁能有这本事给我办妥了?”
“那一定是城南的张媒婆,人称张大嘴儿,死人都能给她说活了。”老徐道。
欧阳齐天眯着眼似乎很是满意,“这事你不必亲自出手,回头跟二太太说一声,她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这个时候,假山后钻出个贾宝玉,也堪称丰神俊朗。脸庞虽稍显柔弱,但唱念做打的功夫却是老道,和宁秋雨在台上相对而立倒也堪称一双璧人。
这个时候台下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演贾宝玉倒是以前从未见过,不知是哪儿忽然冒出来的?”坐在贺老板边上的是芙蕖城李家茶庄李老板,他品了口香茶悠闲的说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可半点没逃过他的眼睛,事不关己,自是高高挂起。
正在自顾自擦刚刚被吓出冷汗的贺老板随意瞥了一眼,淡淡道:“但是是个毛头小子,我看过他演的几场戏,演技就堪堪入目吧。”
一旁的秦掌柜不由轻声一笑,插了一句话:“贺老板您可说错了,这演贾宝玉的不是个男子,是个姑娘。”
“是女子?”众人不由一齐侧目看向那人,果然,尽管每个动作都故意模仿男子的豪爽,却肌肤赛雪唇若涂朱,倒还真是个女儿家。
“哈哈!”秦掌柜又道,“细细想来,这孟家班打从上个名角另投别处后,成了彻头彻尾的女班。只有女人唱戏谁愿意看呀,但幸亏宁老板才让孟家班东山再起。如今竟叫孟大班主又觅得个楚老板,唱起戏来也是有模有样!说不准日后孟家班依仗着这一对,不仅能成为这瑞景城里的业内翘楚,更会红遍全中国,这张班主从此不就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秦老板一向能说会道,这一番话直说的孟家班班主司徒不凡喜笑颜开手脚都不知该放到哪里了,“爷您太抬举我们了,都是老天爷看我孟家班命不该绝,让我有幸找到楚老板和宁老板这样的人才,也承蒙大家一直以来的照拂才有我们的今天!”
直到戏要接近尾声了,欧阳齐天这才想起开头老徐没说完的话:“老徐,你原来想说些个什么来着?”
老徐即刻上前低声道“收到消息说王世强的手下已经混进了瑞景城,正要和赵大柱碰头,下一步要如何行动,焦副官在府中候着您的回复呢。”
欧阳齐天眉头深锁,思索一会儿站起身来,两边的士兵们马上“唰”地一声挺直了背,将枪往胳膊上一挎,分别向左右一转,秩序井然的整齐的地下了楼。老徐为欧阳齐天系上了披风,欧阳齐天又深深地往戏台的方向望了一会儿,才往楼下走去。皮靴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响引的不少人频频侧目。
台上漫天花瓣飘落,戏终。
下台后卸下妆,铜镜中显出两张被烛光映的更加娇艳的容颜,正是那林黛玉和贾宝玉。
班主司徒不凡急急忙忙赶到后台,宁秋雨问:“观众反响怎样?”
司徒不凡笑道:“自然极好的。宁老板您演的每一场,大家都是赞不绝口啊。现在再加个楚老板,更是锦上添花啊。”
楚灵飞眼中光芒大盛,有些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班主您真真折煞我了,我才刚挂牌演戏没多久,要学的可还多得很。”
宁秋雨拿了丝帕细细地帮她把脸上残留的脂粉抹去,“你怎会受不起,尽管还算是个新手,但那天赋也不是人人都有的。孟班主,我说的对是不对?”
司徒不凡连忙点头称是:“太对了太对了,方才底下坐着的几位爷还跟我谈起你,说若是还有你的演出,一定来捧你的场。但是以前真是屈才,只让楚老板演些龙套角色,若非宁老板倾力推荐,我可真成了不识千里马的瞎眼伯乐了。”
楚灵飞听了这话自是十分开心愉快:“我还害怕没名的角登台唱戏会砸了戏班子的牌子,现在有人愿意听那真是再好但是了。”
妆已卸了干净,细细看来,一个淡雅,一个灵动,当真堪称一对娇艳可人的并蒂姊妹花。
“过会儿我去趟琳琅百货,店主说新进了些洋玩意,你要不要同我一并去看看?”宁秋雨问道。
楚灵飞于是转到了屏风后面换了身碎花粉色短褂和藏蓝色长裤走出来,乌黑亮丽的头发编成两条长长的辫子随意的搭在前胸,看着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动人。她微微翘了翘嘴角,两颊边绽放出若梨花般的笑容,极是可爱:“算了姐姐,我要回去照看母亲,她这几日病情一直反复,让人很是担心。”她提了那一长串药包,急急忙忙的出了门,回头跟他们说了声再见就一溜烟的跑了。
宁秋雨追着她到门口大声喊道:“你还需要什么?我帮你买回来!”楚灵飞跑得着急,向她挥了挥手,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致谢还是婉拒。
司徒不凡也走到门旁,两只手都捅到袖子里,望着楚灵飞渐渐远去的背影不住摇头叹息:“可怜啊可怜!本是个富贵命,大清一亡,家道也就衰落了。以前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这一下变成了穷人,体弱的就生了病,没生病的那些个又做不得粗活,逼得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抛头露面在戏园子唱戏养家糊口。唉!真是苦命!还好遇见您宁老板视她像自家姊妹一样,这可真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宁秋雨贴身服侍的丫鬟小棠这个时候端了碗蜜炼川贝枇杷羹到了宁秋雨身边,笑道:“我家姑娘对楚老板可是犹胜过自家姊妹,什么都要带上她、什么好东西都要给她一份。”
宁秋雨取过羹汤,浅抿一下润了喉咙,才道“从我幼年还在苦苦学戏的时候,她就常和家人一同到戏班子里来。那时候她是个高高在上的大家闺秀都不曾嫌弃过我,如今她遭了难,我又如何能忍心对她坐视不理?”说到此处,宁秋雨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的正事,于是提醒小棠,说道:“我那件藕荷色缎面的旗袍可已备好了?待会出门就要穿上的。”
小棠“啊”了一声,“我怎么记得你本来要穿那套白底绣荷花的?那我马上就再去重新准备。”说完便像兔子被踩到了尾巴似的飞快跑开了,宁秋雨似是有些无奈扶了扶额角。
司徒不凡打趣道:“宁老板这个样子讲究,只怕将来会嫁入豪门成个备受宠爱的少奶奶呢!”
宁秋雨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这劳什子我压根就不想要,这辈子我只钟爱唱戏,戏就是我的命,用什么来换我都不肯。”
“是,是,宁老板说得是。”司徒不凡赶紧一个劲地赔笑讨好,他当然希望她能一直在戏班呆着,这可是棵大摇钱树。
宁秋雨再往楚灵飞离开的方向看的时候早已找不到她的踪迹,叹了口气微微活动活动了乏了一整天的身体,往内堂去了。
夏天的闷热早已散尽,秋高气爽的天儿里,齐府女眷们都纷纷从自个儿的宅子里走到外面透透气,几个人聚在一起在庭院里的凉亭、荷花池旁谈天打牌喝茶。这齐府也着实气派,威严高贵的朱红色大门,两旁是巍然而立的石狮,门两旁是英挺的穿着军装的士兵。砖墙围着的院子里小桥流水、曲院风荷,一阵风拂过荷香满园,充满了江南美丽的韵味。
欧阳齐天下了轿车进了宅子,老徐紧随其后,他急匆匆的穿过层层回廊,神色严肃,不管是下人还是那些姨太太的“老爷子”,他统统充耳不闻。
待他来到书房,副官焦文荣早就在这儿候了半晌了。
欧阳齐天坐在椅子上看向他,问到:“打探到了些什么?”
“我们的眼线得到一个情报说王世强遣了个名叫木青的人乔装混了进城,密谋与赵大柱接头商谈军火贩卖一事。但奇怪的是,赵大柱并没有立刻与他碰面,反而让他先住在一家旅馆,我们现在派人在那边盯着呢。”焦文荣回答道。但见他大约三十岁上下,脸微微有些长,双眼晶亮,站姿笔挺,军人风姿一览无遗。
欧阳齐天蹙眉道“这王老头子刚刚吃了败仗急需军火倒不奇怪,怎的会和贺士群来往?这可真是奇怪!”
“是啊,赵大柱知道贺士群的叔叔盛大帅与您私下往来甚密,如今却敢这个样子大胆地与贺士群做买卖,确实古怪。再说贺士群一直没什么作为,自己都弄不清楚明白自己的那点事,哪有剩下的军火再卖给赵大柱!”焦文荣说道。
欧阳齐天问:“我们安插在老盛那头的眼线莫不是都死绝了?!到现在一丁点消息都没有!”
“估计就在这两天。”
欧阳齐天微微皱了眉,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焦副官,切忌惊动他们,我倒想见识见识那老头子能搞出什么鬼!”
“遵命!”焦文荣领命退了出去。
“哦,老徐,你把三太太叫过来。”欧阳齐天按了按太阳穴。
院子里,女眷们见到焦文荣和老徐从欧阳齐天书房走出来,便开始议论纷纷。
“哟,你们瞅瞅今儿老爷那模样,莫不是又大事发生?”出声的这个女人斜倚在荷花池旁亭子的柱子上,一边悠然自得的嗑着松子,一边随手就把松子壳扔进了池塘里。她穿着一身嫩粉色的改良短款旗袍,旗袍上绣的是朵朵桃花。鹅蛋脸,芙蓉如面柳如眉,身段高挑,美不胜收。这便是欧阳齐天的三姨太丁月容了。她尽管是个已年近三十的女人,但保养极好,乍一看也就二十岁左右。而且这三姨太出身花街柳巷,很善于讨人欢心,媚气入骨,很是受欧阳齐天的宠爱。
另外一边的搭起了篷子,底下摆了桌椅,几个女人围坐在一起正打着牌。其中那个坐的离她最近的说道:“老爷向来不让我们过问他的事情,还是不要多嘴,免得他不乐意。”她从外表看略比丁月容显老些,面若银盘,肤若凝乳,倒也是个美人。与在座其他人不一样,她不施粉黛,衣饰也不华贵,看来丝毫没有富家姨太太的感觉,此人正是欧阳齐天的第四房太太苏荷。她本是二姨太姚丽晶的陪嫁丫鬟,在丁月容嫁入齐家后半年不到,便因有了欧阳齐天的骨肉顺利的进了齐家。
“我说小四,你可真是个胆小鬼,咱姐妹但是搁这儿闲话家常,难道还能把咱几个拖出去枪毙了?”丁月容取笑说。
在苏荷右边坐着的六姨太慕容晶莹一边摸牌一边说:“我近来听说,老爷经常上茶楼听戏,似乎是捧哪个戏子的场。”只见她手腕上一对碧绿剔透的玉镯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光,发髻上的饰品也是光华夺目,细长的脖颈上又配了串珍珠项链,倒真是珠光宝气。
“哪个戏子?”丁月容立即走到了她身边。
见慕容晶莹不为所动只顾着看牌,丁月容顿时一阵火气上来忍不住推了她一把,“你别吊了人家的胃口又不吱声啊!”
慕容晶莹手一松,牌就飘到了桌子上,她急的大叫:“天呐!我才不是要出这张!”边说边要去把牌拿回来,中途却被一只纤瘦的手截住了,是那七姨太魏紫。
魏紫倒也生的眉清目秀,但气色不佳,在这些如花美眷里显得相貌平平,但明眸善睐,睫毛如蝶翼一般,与她对视时只觉得她眼里风情万种,美不胜收。她娇俏的笑道:“莹姐姐,这打牌和嫁女儿一样,出去了就不能收回来了!”慕容晶莹一脸不乐意的向丁月容埋怨:“三姐,都是因为你。我若赢不了,输钱了可要你来赔!”
丁月容毫不在意的说:“关我什么事!你赶紧告诉我老爷到底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
其他人虽然都没问出口,但都一副急切的表情望着慕容晶莹。慕容晶莹发现她成功的把众人的目光引到自己一个人身上,才满意的缓缓开口说道:“听说就是那次老爷寿宴时过来唱戏的宁秋雨,打从那时起,老爷就跟丢了魂似的三天两头往茶楼跑,我姑父也常在那儿听戏,看见过好些回。”
“啧啧,也难怪我想见舅舅一面都找不到人。”那说话的少女正值豆蔻年华,水灵明艳。她是欧阳齐天原配的外甥女曾箫宜,大家都唤她一声“表姑娘”。欧阳齐天与他那糟糠之妻感情深厚,可惜她体弱多病香消玉殒的早,家里又香火不旺子孙稀薄,只剩下这一个外甥女,欧阳齐天便在她小时候就把她接了来住,让她叫自己“舅舅”,把她视作掌上明珠甚至对她犹胜过自己的亲生骨肉。
丁月容将手绢扯得都要破了,阴阳怪气的说了句:“竟然是她!”
魏紫又拿了一张牌,“宁秋雨人倒还不错,她演的戏也对我的口味,找个机会让老爷再找她来唱一次。”
“赢了!”慕容晶莹眉飞色舞站起身来,“拿钱来!快点!”
“哼,手气这个样子差!不玩了!”魏紫给了钱,拿起身边矮桌上的珐琅盒子,倒出一颗药丸,身后的丫鬟赶紧递上一杯水。
曾箫宜好奇地把她的盒子拿过来细细地瞧,“上回大夫不是说你已经大好了?这怎么又开始吃药了?”
苏荷微微一笑,“的确是好了不少,这是李大夫专门给配的固本培元的药,能让她这个药罐子体质有些改善,不至于三天两头就生病。”
“小七,你也甭琢磨让宁秋雨来唱戏的事了,没准再过上一阵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你想听什么咱们就让她唱什么,直唱的你再也不想听为止。”慕容晶莹略带讽刺的说道。
丁月容一声嗤笑,“这事儿可不好说。我们那小祖宗再过一阵不就要回府了?要是他知道他爹又要娶一个,府里肯定闹得鸡犬不宁。啧啧,到时候肯定是一出好戏啊!”
“真的吗?大表哥他要回家了?”曾箫宜瞪着一双大眼睛兴奋不已。
“那可不?小六、小七,莫非你们已经不记得你们嫁进来的时候他都干了些什么事?”丁月容边说着,边不停的用一双媚气的眼睛瞧着她们,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慕容晶莹只是不停的笑,魏紫则选择无视她闭目养神,苏荷倒开始帮着齐家大少爷说话:“你这人怎么这样斤斤计较,他那时候才几岁?和他较劲有什么意思。”
丁月容听了翻了个白眼,话锋一转,“嗬,你不提醒我我还差点忘记,你的宝贝姑娘也帮了他不少忙啊。”苏荷被她噎的没法再说下去,只好微微一笑不再作声。
曾箫宜仍然十分雀跃,“表哥出门留学这个样子些年,也不知道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丁月容拍拍她的脑袋,“箫宜,我们齐家大少爷你可中意?等他回来我就跟老爷说,让他把你指给齐少恭。老子娶不成媳妇,给儿子娶一房也行啊。”
曾箫宜嗔道:“哎呀,舅娘,您瞎说些什么呢啊!”
“这可不是瞎说,老爷早就默认你是他的儿媳了,这齐家的少夫人啊,你做定了!”慕容晶莹也来掺和,直说得曾箫宜脸上绯红一片,既害羞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
魏紫瞥见远处的人影,轻轻咳嗽了几下,刚才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几个人立刻安静了下来。二太太姚丽晶身姿窈窕的走过她们身旁,轻轻敲了敲欧阳齐天书房的门:“老爷,我找您有事。”
楚灵飞找急忙慌的赶到家,趴在破旧了围墙的墙头上喘了几口气便向屋里走去。屋内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全都是破烂陈旧的样子。真可谓是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里屋的床上一个中年女子咳得撕心裂肺,身边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正在服侍她吃药,好不容易喂进嘴里的药汁又被咳的到处都是。
楚灵飞只觉得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从中年男子的手中接过药碗,发现碗里的药汁和白水基本没什么区别,哪里还能算得上是药了?她心痛的说道:“爹爹,药房先生说过,一副药煎上两次药性便没有了,何况上次开的药都不知道煎过多少遍了!”
楚文翰无奈道:“那还能怎么办,有点药味总聊胜于无吧。”
楚灵飞把刚买的药拿了出来,“这是我用这个月的月银在药房抓的,马上给娘熬药去。”
中年女子听到她的声音,被病痛折磨的迷乱中闪过一丝清明,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嘶哑的说道:“灵飞回来了?”
楚文翰接过楚灵飞手中的药包,轻声说道:“你先好好陪陪你娘,我去熬药就好。”然后就步履蹒跚的向后院走去。
“娘,你只管好好养着身体,一定会痊愈的。这次买的药虽比上次的贵些,但是大夫说疗效也比上次的会明显得多。”楚灵飞扶着白清芬慢慢的坐起来靠在枕头上,轻轻帮她顺着气,希望她能觉得舒坦些。
白清芬本是个美人,但如今一脸病容、无精打采。她又忍不住大声的咳了好几下,拼命屏气才勉强压制住了。她一边小声的抽泣一边叹道:“都怪我不好,生个病不知浪费了多少银子,害得你和你爹跟着我遭罪!”
楚灵飞听得难过,赶忙安慰她:“娘,怎么这个样子说,只要你的病能好,付出什么都值得。如今我可以通过唱戏挣钱,买完药还有很多剩下的钱,你看!”边说着边在包里摸索,拿出了一块里头裹着些碎银的帕子。她把钱捧到白清芬面前让她看,希望她能安下心来。
白清芬无力的摸摸她的脸颊,泪如雨下:“孩子,我们对不住你!没享过多久的福,便随我们漂泊吃苦,难道真是命中注定吗……”
楚灵飞紧紧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嘴紧紧的抿着,眼中闪烁着点点泪光,眼神却依然倔强:“我命由我不由天!娘,只要我不怕苦不怕累,总有一天我们能走到柳暗花明!”
楚文翰这时熬好药端了进来,同来的还有一个男子,“清朗来看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