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后的两年的那个深秋,女孩再次来到枫叶林,之后再也没有回头过。但这足以给予以黑名希望。之后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踩着庭院堆积的落叶,走过枫叶耀武扬威的气息,留下来过的痕迹。脚下细碎的踩碎思念的声响,身边溜走的褶皱的破音,不断编织着思念。在这整座安静的树林里。阳光柔和的透过树影斑驳落下,滴落在未曾敢舍弃枯槁的枝桠以及苟延残喘的枫叶上,折射出最温和的光。
许下的誓言即使再美好再温暖,也只有在它脱轨的那一刻,吱呀的声响提醒你它有多痛。女孩再也没有来过,再也不会带着那折半面的铜镜凝视着心上人的模样,或许他已经如蒲公英般散落天涯的某户人家,然后结婚,生子,接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着幸福或者悲伤,安闲或者忙碌,欢闹或者孤独,但是必须继续的生活。黑名却苦苦的等候在那座没有回音的枫叶林里,安静的吹箫抚琴,伴随着枫叶一片片坠落,再次倔强的点燃心中的那盏希望。或许某一天,女孩偶然的经过,当看到此情此景时,是会为自己年少轻狂取下的誓言后悔,还是为自己违背了誓言而感到内疚呢。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黑名依旧固执的等候着。原因只有一个,等待那一刻,两人能够重逢,哪怕仅仅是互相凝望一眼,然后用指尖擦去没有忍住最终坠落在黄色枫叶上,惊奇一阵颤动的泪水。因为,泪水可以模糊了那些年少逞强的誓言,可以柔和了那一生守候无果的恨。
奈何天妒人意,纵使看遍了世间风月几多重,却只叹多情自古遭戏弄。黑名最终都没有等到,等到女孩再次踏进这座枫叶林。唯有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他才见到了那多年的守候。所以,你可以想象他死的时候是多么的幸福。
当仇恨黑名已久的人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立刻马不停蹄的动手了,在那个空气充满干涩,落叶刺鼻的气息的季节里,一遍一遍,反复抚摸着女孩曾经心爱的古琴时,黑名突然听见身后踩碎落叶的痕迹。按捺不住的喜悦,黑名瞬间转身。几秒钟的呆滞后,黑色面具后面藏着的脸,终于露出了干净的笑容。这是他唯一一次被人看见的笑容。其余时间,总有面无表情的冷傲,如同终年不化的雾气,覆盖在他的脸上。让他的微笑荡漾在这样熟悉的季节里的,自然是那个他心爱的女孩。她站在黑名前方不远处,眼角挂着泪水,笑着看着黑名,然后……
然后在义无反顾,拥抱的瞬间,女孩迅速抽出藏在袖口的短刃,刺进了黑名的心脏。汩汩的血水喷溅而出,之后却慢慢学会安静的顺着刀刃的方向流淌,如同脚边过往不息的河水一般平常。、凝聚了一定的重量后,失去支撑奋不顾身的坠落,最终滴落在刚刚落下的黄色枫叶上……
也是在那一刻,黑名才瞬间明白。其实,洗清誓言的另一种,也是最残忍的方式,便是用鲜血来覆盖那不忍翻阅的那些年……
黑名一生唯一不会带有戒备的那个人,也在他轰然倒地的瞬间,扯下了脸上包裹着的面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紧接着,她将短刃抽离了黑名的身体。于是,又有一大片枫叶被染的通红,黑名望着身下的枫叶逐渐染红,居然绽放开灿烂的笑容,笑容与黑名挥洒的娇艳红媚的鲜血相映成辉,着实让人感到恐惧,却始终没人能猜出缘由。
伪装者将短刃比划在黑名的面前,只轻轻的一划,便在他不离不弃的面具上划开了一道涟漪。面具被柔软的切开,黑名被人觊觎已久的面容终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显山露水重见天日。
面具下面,本该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而不普通的是,那已经不是脸了。人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一直戴着黑色面具。原因并不只是猜想中的,他需要隐藏好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
在那张面具后面,是一张有着深深浅浅坑坑洼洼的脸,是被火烧伤的的痕迹。
疤痕的由来,无人得知。只是在不久之后,民间又流传开这样的一件事情,黑名脸上留下的伤疤,其实是为了救陷入火海的女孩儿留下的。而那女孩虎蛇心肠,事后本当以身相许,却因为嫌弃面带伤痕的黑名难看,于是故意疏远了他。接着,假装仁慈的回来看过黑名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些说法至今已经无从考究也无需细查,因为没有人会刻意的去关心这些,所以真假至今未辨。鬼知道那些年代那些事里面又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悲欢离合嬉笑吵闹爱恨情仇。
可是,黑名已经死了。从那个女孩的嘴里,再次冒了出来这个词语时,这一切会令人轻而易举的相信吗?
有关黑名的一切都结束了。
白天回过神候,才发现他已经走回了陌云城,独自一人徘徊在某条陌生的羊肠小道上。极目的天际,尽是一些黑暗笼罩着的繁华,一切幸福或者丑陋都在那里以不同的形式上演。
此后的几天相安无事。
所以,白天更加根深蒂固的确定,那个女孩是骗子,有效期仅为几天。
因为在几天之后,一场风波被卷起。同这场风波相比,那名女孩是谁丝毫不显眼。
那场风波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恐惧之中,这种恐惧和世界末日一样,六神无主失魂落魄胆战心惊魂飞魄散等等词语,如同寄生虫一般死皮赖脸的钻进人们的肚子里。紧接着,街上来往的人群少了很多,无论是傲月国的幸存者,抑或是冷玥国的士兵将领。甚至夸张到每当斜阳下楼之时,整条街上看不见了一个人影。外面摆摊子做生意的也都不约而同的收拾东西走人了,因为同几文银子相比,自己的小命似乎更重要一点。
引起风波的,便是那张阴森恐怖的脸。
那天,陌云城的中心突然出现了一具尸体。然后,更让人惊恐万分的是,尸体的脸上……居然…….居然蒙着一张黑色的面具……
白天盯着那张黑色面具,不敢相信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开始,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心里如同悬挂着一块巨大的石块,随时都可能砸下,使他一命呜呼。白天颤抖着打量着尸体身上的每个角落。然而,当他的目光移动至死者的伤口时,白天的心情很快平静了下来,然后继续仔细的端详着那具冰凉的尸首。
天色愈来愈晚,缓缓飘过的浮云已经在不经意的瞬间将夜色拉开了序幕,空气中弥漫着一层密织的幕雾,如同蝉翼一般隔膜起了白天和眼前。当所有的悲愁都浸满了脑子,变得那么不安稳却又悸动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无从考证。
晚风清凉,嗅起的冷漠张扬的味道在空中放肆嘲笑。刚刚还显得胆战心惊的路人甲乙丙丁,这时已经完全烟消云散。没有人敢将这样恐怖的场景留作自己一辈子的纪念。尸首已经躺在那里好长时间了,从中午突然出现,直到现在,没有人敢上前触碰。因为害怕不远处,正埋伏着一位狙击手,上前去验尸的唯一结果就是被黑名锁定为下一个追杀目标!
此时,白天站在沉月轩的朱红色的玄窗前,隔着窗户,仔细打量着躺在对面,那具无人问津的尸首。就似止不住的过往起伏在心头,一点点的占据着心里的最弱处,割地为营,然后一举拿下。
陌云城中的布局是成对称型的,城中心的这家沉月轩与对面的落星阁相对称,所以就可以明白了。尸首是躺在落星阁的的门前的,站在对面的沉月轩,可以将落星阁的景象一览无余。但同样,落星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沉月轩也难逃厄运。昨天还是人满为患的沉月轩在今天遭遇了前无古人的劫难。房客们争先恐后的退房。因为在人们的记忆里,有些故事是这样讲的,这具尸首的出现只是一场预告片,而黑名的下一步动作,便是当夜血洗落星阁和沉月轩……
所以,为了保命,这些房客宁愿露宿街头,也不愿再住在沉月轩高档的客房里。
除了白天。白天黯然的处在这个世上,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一部分,浪费着所谓的空气,吸进肺腑后产生一些不良的作用,直接游走在五脏六腑,置人于死地。
其外因为他不知道除了这里他还能去哪?并且,就算有地方去他也不去。白天反而觉得那些仓皇逃走的房客似乎并不是一位好的读者。他们在阅读故事的时候并没有善始善终。因为白天记得,故事的结局,黑名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一一查明住店房客的底细,然后逐个追杀……
最后,只有白天一个愿意继续住在沉月轩。因为在黑暗之中,他似乎能够看见远方飘来的微弱的曙光。还有一些无法封存的回忆。
第6章 危险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