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多数男孩一样,胡飞从小就是个武术迷。当时镇上的电视不多,要看热播剧《霍元甲》和《陈真》,以及后来播的《射雕英雄传》,至少也要走好几里的夜路。那段时间,他风雨无阻,几部电视剧,半集都没落下。看到晚上十点多,一个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路不怎么平坦,还有石块和牛粪。他小心翼翼的走着,回想起电视里精采的动作,几个打斗场面在脑海里闪过,他的手脚不由自主的摆出架式。凭着记忆,什么“白鹤亮翅”、“黑虎掏心”、“神龙摆尾”,一招一式,学得有模有样。一路连蹦带跳,嘴里还“嚯嚯哈哈”的配合每个招式,做出音效。“呀!”胡飞突然感到脚下一软,整只鞋陷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里面。仔细一瞧,妈呀!牛大便!
今天是星期六,明天不用上学,加之陈真还在脑袋里翻腾,胡飞显得异常兴奋。实在睡不着,他就一个人悄悄的溜了出去,出门前,顺手带出奶奶的擀面杖。每一片草地,都是胡飞撒野的小天堂。他单手握住擀面杖,上蹿下跳,胡乱的劈打着空气。打了一阵,就躺在草地上休息。没多久,他便一个“鲤鱼打挺”稳稳的站住,然后是侧手翻,正手翻,每个动作都做得很到位。翻累了,他就双脚朝天,练起了倒立,两只手撑在地上,竟然还能走几圈。玩得满头大汗,他觉得还不过瘾,提着木杖来到田埂边,那里孽生出一排的刺槐树,很小,只有一人多高。胡飞单手提杖,对着小树一阵猛打,一边打,嘴里还“呼呼”的配合做出音效。没多久,面前的一排小树全部“腰斩”。
他今晚这么亢奋,还有另一个原因。父亲很早就答应请人教他功夫,一直没有兑现,直到今天,他才明确表态,明天会有一位叫着国军的叔叔过来。据说他从小就练习武术,功夫深不可测,尤其是掌上功力,十分了得。有一回,他喝了不少酒,从生产队旁边的仓库经过,发现大门掩着,里面有人在偷东西。所谓艺高人胆大,他便独自去擒贼。那贼也只有一个人,而且贼胆又小,一听到脚步声,扔掉手里的破铜烂铁,转身就跑。你要跑就往外面吗,伫在门口的他偏偏朝门里钻,正好让别人瓮中捉鳖。跑进去,没来得及拴门,外面的人就到了,他感到一股很大的力量在推门,以至于使自已无法拴上门闩。眼看着大门的转轴已经松动,情急之下,他用自已的身体拼死顶住。后来,外面的人猛的一拍大门,“轰”的一声,里面的毛贼应声倒地,而且口吐鲜血,也不知死了没有。
这件事,被很多人纷声纷色的讲过。胡飞对武术的痴迷,不亚于熊壮对猪肉的渴望。所以每次胡飞都听得很投入。关于国军叔叔的那一掌,流传着很多版本,有的说是“隔山打牛”,有的说是“铁沙掌”,还有的说是“降龙十八掌”。这“降龙十八掌”是国军七岁的小儿子最近才命名。尽管这些传闻夸大其辞,胡飞还是固执的认为国军叔叔有熊耐,了不起,将其视为偶像。明天自已的偶像就会出现,而且很有可能成为自已的师傅。换句话说,从明天开始,自已就是一个真正的习武之人,假以时日,学校和社会上的人渣、垃圾、混混、流氓,看到自已无不胆战心惊。如果不巧,撞见那些人正在做坏事,他只需大吼一声,这“狮吼功”足以令对方跪地求饶。自已顺理成章的做了英雄,被众人高高的抛起,挤在外围的群众,纷纷惊呼:哗!英雄!
胡飞的脚那头,睡着爷爷,下半夜忽然惊醒,发现胡飞正在踢蹬着床面。他轻轻的呼唤胡飞的名字,没有回答,赶紧开灯,发现胡飞还在沉睡,奇怪的是他的手脚还在不停的动,嘴里发出“嚯嚯”的呓语。“这孩子!”爷爷眯着眼叹息。
第二天,那位国军叔叔真的来了,他和胡飞的父亲有些交情,朋友请吃饭,有酒有肉,为什么不来!他中等身材,和传说中的英雄相去甚远,胡飞一直留意着他。酒足饭饱,胡飞赶紧上前递烟,敬茶。还“叔叔,叔叔”的叫个不停,喊得对方乐呵呵的,合不拢嘴。他放下手里的茶杯,轻拍胡飞的肩膀。胡飞这才发现他的那只手生得奇大,而且厚实,上面布满老茧,每根指头的骨节处,明显比手指其它地方肥出一圈,估计是练“铁沙掌”练出来的。“嗯!没有错,这便是传说中的高手!”胡飞暗自惊讶,铁下心来,要拜他为师。
国军叔叔的大手还停在胡飞身上,摸索着肩胛骨,慈爱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他的指头突然用力,像钳子一样夹住胡飞的肩胛骨。胡飞感到肩头疼得厉害,他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但凡名师收徒之前,都会让准徒弟吃一番苦头,这是潜规则,看多武侠片的胡飞还是有所领悟。
“不错!不错!是块好材料!”国军叔叔大加赞赏。
“卟嗵”一声,胡飞双膝着地,“叔叔,请您收我做徒弟吧?”男儿膝下有黄金,从小到大,他跪天跪地,跪列祖列宗,跑爷爷奶奶,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向其它人下跪,包括他的父母。今天,他习武心切,也不顾父亲在一旁的窘态,说跪就跪。其实,胡飞的父亲请国军叔叔来,并没有打算让自已的儿子拜他为师,只希望对方能开导开导胡飞,放弃习武的念头,毕竟现在不是江湖。国军叔叔看到胡飞这样,先是一惊,明白过来之后,顺手拉过来一张靠背椅,高居其上,还翘起二郎腿,似乎等着胡飞给他磕头。这时,父亲看不过去,一把拉起胡飞,“你叔叔已经答应收你为徒,就不要再跪了,跪久了,会折煞你叔叔!”“老弟,你觉得呢?”“呵呵”吃人嘴短,国军听得出对方的语气,尴尬的笑了两声。
“好吧!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我就先教你一阵子,”听到国军叔叔的应允,胡飞心里美滋滋的。“今天下午,我就先教你一些最基本的动作要领。”这顿饭,胡飞的父亲还真是没有白请!国军叔叔来到堂屋中间,摆出一代宗师的风范,扎稳马步,气沉丹田。同时双掌从前面绕过,划出两道优美的圆弧,配合着运气吐纳。胡飞瞪大眼睛,还以为国军叔叔要使出什么绝招,令自已开开眼。他只看到对方腮帮上的肥膘抖动了几下,其它的,就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多久,国军叔叔又恢复到自然站立的姿势。“这叫‘马步’,你刚才看到的是最基本的‘四平马’,所谓‘四平马’就是四平八稳的意思,所谓‘四平’即大腿平正,双肩平直,目光平远,最后还要心气平和,......”这些大道理,听得胡飞瞢瞢懂懂,似懂非懂。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想要记住“师傅”所说的每一个字,同时,期待“师傅”能早点讲完,好切入动作场面。他的模仿能力很强,没等“师傅”讲完,就扎好‘马步’,看起来似乎比“师傅”的还要标准。其实这种‘马步’他在电视里见多了,不用教也会。扎好‘马步’后,他的左右手交替打出直拳,只看得旁人赞叹不已,而国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当然,这只是最基本的,还有‘一字钳羊马’,‘八字踢蹬马’,以后再教你。”为了挽回面子,国军故做很高深的样子,说出两种很少见的马步,将胡飞的目光吸引过来。
第2章 哗!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