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说到那个经理,我就非常高不明白了,他没有给我们发工资,人人又都是妈生爹养的,他凭什么平白无故的这么来训斥我。没有先出钱购买我的劳动力,只是给了一个口头承诺,这相当于在预支我的劳动力,可又好像拿的理直气壮,而且口头约定里面也没有要购买我的自尊心,我白干活还要受气,这也太没有天理了!不论怎样,经历的这些事情让我觉得太怪异,反正是不对劲,如果说我社会经验太少,心气太盛,那我没的说,我来打工本来就是要体验生活,而且没有想要降低心气,人的所有思想和行为都是没有资本和知识基础的,我总不免要想到《圣经》里面众人谈论耶稣的这句话:“瞧他发号施令的样子,还真像是一个有权柄的人呢!”在社会上混,重要的不在于你到底有没有权柄,而在于你相信自己有没有权柄,即使没有权柄,有时候相信自己有权柄,总还是会震慑到别人的,这便是人类的自信心的由来,善良的人总不会爬到社会的高端,就在于他们太诚实,不相信自己有很大的权柄。
我为什么说这个经理是一个贱人呢?因为我感觉,有等级观念,并且在生活里把它表现出来,这便是贱品性,贱品性太多而缺少自知,以至于用自己这些贱品性去压制他人的话,这就是贱人了,说“贱人”,也就是在整体上品位不高的意思了,不过奇怪的是,如今中国的社会上似乎只有这些“贱人”才能沿着等级向上爬,这不同于我上端所阐述的“权柄”,人家耶稣好歹碰上麻风病人痊愈了,你既然要做“贱人”,最最起码的实力也是要有一些的吧?可事情不是这样,这些爬上去的“贱人”没有一点实力,实际上都是一些拙劣不堪没有一点知识结构的人。这种对人的筛选的昂视,不仅涉及了经济结构问题,而且是50年代共产党接管中国以后文化培养形式的结果,有关的内容在这里讲还不大合适。
我自然是不会听队长的唠叨的,我也曾因为自己的自尊和自己家庭经济状况的不吻合而遭受了太多人的指责,或许世人总不会明白这一点,就是由于一个共同的生存哲学,他们总是要用一个人家庭的资本来丈量一个人的自尊,但是我不得不一直维护自己的自尊,因为一个要全面分析世界面貌,想要帮助社会开拓新情境的人,总是需要有健全的人格的,不能太拘泥于自己的生存环境,可以由自己的生存环境去思考,但不好去受它的限制,这个人需要有超出常人的自尊,用来帮助众人提升他们的自尊,那些帮助世界开拓新面貌的人,从来都不是他们时代的代表,而是未来世界的代表。即使不从分析上讲,那从人际命运上来讲,我,一个有着贵族气派的人,不是想要来这里受到这帮无知人的指使,而是要和上层人物交往的,什么是上层人物呢?上层人物就是那帮除了吃就只会装,态度闲散生活宽裕的人,他们可以很丑,可以思想很低级,很没有自知,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但是在民众的眼睛里面他们却是有着足够的自尊的,你瞧,和这些无知的生物交往,你没有一点自尊甚至人格上自我以为的优越感,就算你知识再多,为人再善良豪迈,你能和他们合得来吗?就算如同我本人所言,我是一个流氓,那我也必须要在外表上装出绅士的模样,因为,说真的,世界上大多自称绅士的人都没有我绅士,甚至他们的行为言语都很拙劣,所以不如我也装出来给做一些平衡,这是效率的问题,遵循的是实用而不是社会观念的原则,可是和那些贱人交往,除了剥削你的劳动以外,它还要剥削你剩下不多的自尊。无论如何,自尊是人幸福的重要资本,每一个人的自尊的综合就是主体里的神,它比任何外人的侵夺都要尊贵。
尽管如此,出于实用的原则,我还是决定要容忍猪脸经理,我摸了摸自己的内脏,感觉自己足以强大到承受并宽容“经理”这种生物的责难,于是他再过来的时候,我就朝他点点头,有一次甚至跟他说话:“经理呀,我们的身份证总该还给我们了吧?”
“身份证?什么身份证?”
“就是身份证呀!队长说要拿去作登记,可现在还没有给我们,我们还用呢!”
“用身份证?你用身份证做什么?”
“上网用呀,哪里用不着呀……自己的东西还是自己拿着比较好。”
“上网?上什么网?”
我奇怪了,你说这经理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上网呀……打电脑。”
“吆,打电脑,你还玩电脑呀?上网你做什么?”
经理的话真的让人很是摸不到头脑:“当然要上网了……上网……联系人。”
“你还联系人呀?联系谁呀?”
这话太好笑了:“联系……联系家人,朋友,同学,都联系。”
“是吗?你还联系人呀?”
我一下子哑住了,憋着笑,还有一丝丝怒气,可还是很无可奈何,这让人怎么回答呢?
“身份呢正没在我这里,要找就找你们队长!”说完他就走了。
我呆了很久,感觉他可能是在挖苦我,比如说,上网打电脑联系人都是高贵的和有权柄的人才可以做的事情,像我这种有妈生没爹养的来给他打工的穷苦人是连动都不能动的,只能做一个消化粮食的机器,来给他看大门,你瞧这人贱的!贱的直让人的脊背发冷!和他能有什么话说呢?还以为我不需要身份证,那是一个公民最起码的自由,当个经理,他还以为自己是个官僚了,能把人民当贱民了。
不过我觉得这种绝决值得队长学习一下。之后队长来到西门岗亭歇着的时候,又开始了一番对我的教育:“哎,我说,到了社会上,别那么大的自尊,在社会上处处都是要看人脸色的,像你们大学生这样的,不行!现在让你体验一下,是为了你好,将来到了社会上,还是要先看人脸色的。”
他点起一根烟,很悠哉的吸了起来,很享受地吐着烟圈,岗亭里一时烟雾缭绕:“到社会上闯,总要学会这些,告诉你,在社会上不拍马屁都不行,给当官的拍马屁拍好了,哎,就有好处了,你看到班长了吗?就是胖乎乎的那个,给人干了三年了,到最后还是个班长,人太老实了,不会耍手腕,你看我,刚来了才四个月,已经做了队长了,工资那是比班长要高!”
“是吗?嗯!”我这样回答他,心里又想起自己的事情了,要说写小说收集材料,队长会是一个不错的素材,不过论气质高度,我接触的东西层次太低,相对于接触北京整体的经济人文的大的着眼点来说,未免不好写,正常的来说,我应该写,队长的赤裸实在让人厌烦,按照高中作文那套,还应该写我看到了他那颗卑微的心灵,但是事实上当时我不觉得这套东西很烦,也不认为队长有着卑微的心灵,它是下层人的生活哲学的最真实的状态,它甚至没有任何可卑可厌的地方,只怪我自己笔法不行,不会用适合这些人生活状态的角度去描写他们的生活状态,像有才能的近代大文豪那样去挖掘下层人的鼻屎,我只能写,当时我实在没好意思告诉队长:“咱们都是打工的,没有必要分那么清楚,你只是好用一些才被别人当做枪来使,你自己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拍马屁拍上去的,要是你不好用,人家照样把你踹下去!问题在于,你还真把我们当做靶子了,你应该学习学习人家猪脸经理,人家对自己直接的下属,比如你,多客气呀?人家只是对下属的下属,比如我们,才极端地恨到骨头里地鄙视,这是生存和工作之道,你可知道,你这样弄得两头都不是人,你拍马屁,最多也就到了这个份上,不会再高了。连退路都没有。”
我想如果把这些话说出来,队长一则不听,二则不懂,三则他根本承担不起我的真诚,或许他懂,但是他不愿意懂,很多人都需要这些类的矛盾的信仰,才能在如今经济制度怪异的中国社会上生存,至于他劝说我的那段话,我挺佩服他,他说的话自己都能信了,很多人也需要这样的传教才能让自己的心里更加踏实,他们似乎在制造同类,要不是类似的心理,前辈们怎么会对80后的新人的心灵大加残害呢?
下午交班的时候,我跟赵义说身份证的事,他说大概是怕我们逃跑,先扣住我们的身份证。
说到那个猪脸经理的时候,赵义说:“那是物业的副经理,负责监督保安这一块,身份证是保安公司收走的,他当然不知道了,哎,昨天晚上好像是喝多了,跟我聊了一通。”
“嘿,有那么亲切呀?是不是我人品不好,他老找我的茬,哎,那他跟你说什么了?”
“咳,一堆废话呗!看样子喝多了高兴才来跟我说的,说什么自己来这里四个月就当上了经理,提升很快,现在一个月七千多块钱工资,还不算奖金呢,现在在另一个高档小区买了房子住之类的。”
“是吗?”我很好奇,“再具体讲讲,他有没有说他具体的创业经历?”我觉得他比队长要成功多了。
“没有,反正是吹牛,说了一大通我全忘了,都没用,哎,你打听那么多干什么呀!”
我心里颇为失望。
队长也对赵义侃过一通,说的是经理们有多牛多富有,还有那个小眼睛经理,他们一顿饭就是我们一个月的工资,根本就不把我们那点辛苦挣的小钱当回事。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觉得总得调查一下这种事情的来由才可以,我人文员工在工作,那多数利润就应该归员工所有,而经理本来应该比员工多操劳才对,要不然他当什么经理,而且多挣了一些管理费。从经济的循环上讲这样最好了,但是现在经理和员工的工资差了这么多,小眼睛经理几乎只要做招工的工作,把员工当做钻头一样磨坏一个扔一个,这实在有些变态,如果牵扯到中国整个经济系统,那就不是现在要说的这一点点事情了,我先讲一下现在我看到的这种状况。
第1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