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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如梦初醒2

我静静地躺在床上,象听故事一样听得入了迷。这故事是发生在我身上的吗?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自己一无所知?我不明白。
“你在医院里的故事多了。”老婆见我精神一时一刻在好转,她的心情似乎也放松了许多,陪伴在我身边继续讲下去。
她说,“我们也不知道你脑子是坏了,还是没坏?你有时清醒,有时糊涂。好多朋友到医院来看你,醒的时候你人头分得清,讲话也有条有理,甚至还头头是道,思路跟你平时差不多。
“香港的李先生来看你,你还跟他用你们之间的‘暗号’——歇后语绰号打招呼。你见他就叫:‘奶奶的——‘,他心领神会,接口就是:‘熊!’大家知道你们叫他绰号是‘大熊’。
“薛老板来看你时,你还还关心他的生意,知道他前两年坯布生意艰难,说现在是个机会。
“大家都以为你脑子没有坏,思路清晰。但病房里没人的时候,你就昏昏沉沉,有时七搭八搭,乱七八糟瞎讲一通,叫人听了莫明其妙。一会儿说澳大利亚,一会儿又到欧洲去了。有时象是真的,有时又胡说八道。
“郑先生来看你,你吵着要把英镑平仓。他还说你脑子很清楚,又拿你没办法,就骗你说已经平仓了。
“一会儿就胡说八道了,说要开酒会,要白兰地,葡萄酒,XO,说什么台面压在你的腿上。一会儿又说腿上有电器电源,要我们把电源插头拔掉,乱发脾气,叫人哭笑不得。白天闹倒也罢了,可晚上闹得隔壁病人不能好好休息,人家病人家属都有意见。我们劝你安静一点,不要胡闹。可你根本不听,越劝越闹得厉害,还动手打人。我和小姚都被你打过”说着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乎挺委屈的样子。
不对,不可能!我不相信。
我从来不动手打人的,自己的性格脾气自己最明白。我怎么会打人呢?不对,我不相信。我似乎发现了问题,就问:“我在医院里认得出人吗?”她肯定地回答:“你人头分得很清楚,对啥人讲什么话,都是对路的。”
我心里有数了,我已从她的话中听出了漏洞。我对自己的逻辑思维是很有自信的。自己近视,加上右眼视力消失,又处于半昏迷状态,还分得清张三李四?
我又问:“我在医院带眼镜吗?”
她没好气地说:“你摔下来后,眼镜都不知到哪儿去了,还戴什么眼镜?”
我进一步问:“我的右眼瞎了,你们在医院里不知道的?”
她说:“深圳医院是抢救,不让你断气,抢回你一条命已经上上大吉了。你的肋骨断了那么多也没有人知道,还是我看你胸部不能碰,一动就叫,我看有问题,盯住医生,拍了片才知道你肋骨也断了。谁知道你眼睛是好是坏,还是进仁济医院检查时才知道你右眼看不见的。”说到这里,她大概怕我伤心,就安慰我说:“好了,检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还计较它一只眼睛干什么。不要多想!”
其实,我这时很冷静。我倒不在乎一只眼睛瞎不瞎,反正有两只眼睛,瞎了一只还有一只,能看就行,一目了然反看得清楚,我才不操闲心呐!我在进行逻辑论证:既然我昏迷,又看不见,怎么能认得出人呢?她讲的是真是假,我还吃不准。想来她也不会骗我,何况这些更没有必要骗我。可我总觉得讲不通,难以令人信服。
沉思许久,我要她讲一讲当是打人的细节。
她说,“那天夜里你又胡闹,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梦话。我和小姚都在你身边,看着你烦燥不安,显得一付恼怒的样子,我俩好心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劝你安静点。谁知道你大发脾气,反过来训我们两个人四只眼睛为什么盯住你,说我俩要你的命,要我让你打一记耳光。我没办法,就服服贴贴地把自己的脸凑过来。谁知道你还真的动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又转过去大叫小姚滚。乱发一通脾气后,你总算太平一点,一会儿就睡着了。”
唉,真是!她摇头,我也摇头。一是无奈,二是依然存疑。
我不是受伤躺在医院里绑着绑带,手都举不动了吗?怎么可能打人呢?我心里这么想,可嘴上无话可说,只能摇头。直到后来问了小姚,她也这么说。我进一步问她怎么挨我打的,她不肯说。在我的再三催问下,她才一吐苦水,讲述了她在隔天被打的经过。
她说,第二天夜里她陪夜看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讲要升旗,要大家统统立正,连陪夜护理的民工也要立正。她没有办法,只好立正给我看。民工不理解,她只好叫他们到走廊里去休息,他们这几天也成日整夜的陪在医院里,没有好好休息,也够辛苦的。我问她旗升好了没有,她一本正经地到走廊里去看了看,回来就顺着我的意思说旗升好了。谁知道骗不了我,我又发脾气,骂她骗我,顺手就狠狠地撂了她一巴掌。她说:“这一巴掌打得我脸上热辣辣的,更痛到我心里去了。我从来没挨过巴掌,连爸爸妈妈都没打过,再说你从来不是这样待人的。我真的伤心极了,再看看你这付样子,我泪水夺眶而出,可又不敢让你看到,只好转身强忍,让泪水往肚里流”说着,她真的眼泪流出来了。
我似乎在梦中游荡,想想自己如今就这么躺在床上,不禁深深地叹气:“唉——!”人到此地步,还有何话可说?
老婆忙完家务又坐到我床边,沉默许久,我又问:“我不是受伤了,手怎么举得起来打人呢?”
“谁知道你?”老婆的口气又来了,“医院只知道你右腿骨折,头颅骨折,脑积水手也肿得历害,手怎么举起来要问你自己了!”
我答不上来,无言以对。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但又不能自圆其说。
她看我又发呆了,就继续讲医院里的“故事”。
她说:“看你对我们这付样子,但对人家来看你的客人倒挺客气的。文芳来看你,你也认识她,还要和她扳手腕来证明自己挺好的,弄得文芳躲到一边大哭一场。”
扳手腕?怪了,我就问:“谁输谁赢?”她没好气地说:“你这付样子,人家看到就吓死了,谁还真同你比手劲?当然让你赢了。”我暗自点头,心想:这倒也是
她说的一切,我自己毫无印象,就象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
她拿出深圳市红十字医院94.5.13出院小结,我自己看了也无言以对。病历记载写得分明:
住院时间:4/5-14/5-94
出院诊断:
1,右胫骨平台闭合性粉碎性骨折
2,颅底骨折
3,急性颅脑损伤
4,右胸多发性肋骨骨折
5,右手第五指骨骨折
6,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
看来,这一切都是明摆着的客观事实,是无可否认的。在事实面前,我并无一丝否定或不承认的意思。而只是觉得奇怪,怎么自己会不知道呢?不可思义。
我似乎开始清醒了。
老婆还是第一次到深圳呐,谁知道会为我的后事而来。因为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家属老婆必须表态,她是第一发言人么。可她到深圳来就跑医院,一处未游,我也心有内疚。我问她:“你到深圳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第一次到深圳,不管何为也得看看,毕竟是特区么!见识一下。”
此话不说还好,一说她的怨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