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我迎来了检察院的第二次提审。
还是那一套程序,还是那一套说辞,检察院这次并没有多问我什么,他们问的东西,和上次并没有太大的出入,最后给了我几根红南京,便起身离去。
我回到号房,闻着那刺鼻的油墨味道,看着其余人都忙碌的在拆装报纸,心情有些低落。
刘大破鞋过来关心的问我:“小山东逮捕了吗?”
我苦笑着摇摇头,把藏在裤腿里的红南京拿出来给他,坐下喝了几口雪碧,说:“还没有,和上次差不多。”
刘大破鞋点燃一根香烟,给我拿了一根点上,他狠狠抽了一口,摇着头说:“他们对你说了什么?”
我让香烟在我的肺里过了一遍,然后缓缓吐出来,把脸藏在那缭绕的烟雾中,默默说:“他们说我的家人正在给我办取保候审,但是被我弄伤的家人不同意,他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让我坐牢。”
刘大破鞋皱了皱眉,说:“这个就不好办了,你这些事情本来不算难办,但是如果对方的家人死咬着不放,那你出去的可能性就会小很多,现在就看你们两家谁在外面的关系硬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一个外地来的学生,在NJ没有什么势力,家里也没有多少钱来给我打通关系。但是对方毕竟是NJ土生土长的人,在这一方面比我有很大的优势,如果我家里的关系一旦在一个环节上打不通了,那肯定就是他们在捣鬼,到时候形势逆转,我将被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其实说到底,坐牢还不是我最害怕的事情,主要是我听检察院的警官说,现在受害者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是已经鉴定为植物人,这一辈子恐怕再也醒不来了。而且治疗花了很大的一笔医药费,现在受害者家属非但要让我坐牢,还想让我家人赔偿他们一百万的损失费。
我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农民,去哪里拿这一笔钱,这对于我们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天文数字,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
刘大破鞋知道了我的忧虑,他安慰我说:“这个你放心,赔偿一百万是不可能的,你们双方都有责任,况且是对方先找的你麻烦,就算是打死了,那也属于正当防卫。就算是对方要钱,最多医药费你们两家平摊,然后你家里再给他十几万的精神损失费就可以了,他们那属于狮子大开口,法院肯定不会同意的。”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就算是那样,十几万的精神损失费加上十几万的医药费,那也是一笔巨款了,我父母去哪里弄这些钱?根本就赔偿不起。”
刘大破鞋也知道这个事情,他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你把人家打成植物人了,就算你家人在检察院法院这边再神通广大,赔偿也是要有的,要不受害者那边实在说不过去。”
我一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于是就问他:“那你估计需要多少钱?”
刘大破鞋想了想,然后摇着脑袋说:“这个还说不好,毕竟我不知道你家人在外面活动的怎么样了,但是加上医药费的话,肯定掉不下十万来。”
我一听当场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没晕倒过去,十万块钱啊!我父母辛辛苦苦种地一年也不过才挣一万左右,难道要让他们花十年的时间去偿还?
我的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憋得我喘不过气来,手中的香烟燃到了尽头,我又拿了一根对着了,继续抽着。
刘大破鞋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膀说:“认命吧,现在打架都是用钱打的,一巴掌打掉一颗门牙都能赔偿好几万,更何况你把人家打成植物人了。”
我除了苦笑之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艰难的点了点头,说:“早知如此,当初我就把他弄死了。”我被自己说出这句话吓了一跳,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自己这么残忍了。
但是事实摆在眼前,如果我当初把他打死,虽然极有可能要被打靶,但是国家对与意外死亡是有一个明码标价的,也不至于对方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一百万。
现在想想,很多工地上的大货车,在公路上的时候发生交通事故,往往都会再把车倒回来,在被害人的身上来回碾上一遍,一直到确定对方死亡了,这才开车扬长而去。
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因为死人的赔偿金就只有那么多,但是如果把对方撞了个半残不残,在医院治病的钱将会是个无底洞,甚至一百万都不一定够。
我不仅暗自庆幸,幸亏对方被我打成了植物人,只要脱离了危险期就不用一直在医院治下去了,要是万一真的需要医院长期的治疗,还有复原的希望,那大把大把的钱,去哪里给他?
我和刘大破鞋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我的劳动任务早就被小河南干完了,现在他正忙活着自己的那一份。
不得不说,小河南当了四五年的扒手,手上的速度当真是无人能及,拆装报纸根本就不用眼睛看的,而且既整齐又不会出错,他一次性干了两个人的任务,居然还没被别人落在后面,就这速度,已经下了劳改队的小哑巴也望尘莫及。
刘大破鞋安慰了我一番,我也知道一切事情都不是强求的,我在这个黑暗不见天日的看守所中,外界所发生的事情根本一点忙也帮不上,只要自己好好改造,不再给家人添什么麻烦,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答了。
我们两个坐在那里不停的抽着烟,七八根红南京除了魏术陈抽了一根之外,其余的都让我们二人享受了,就连小河南也没有抽到。
不是我们吝啬不给他们,实在是二人都为了自己的案子苦恼,没有心情再大发慈悲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响起一句字正腔圆的北京话:“呀喝!二位抽着呢?”
我们听出来了,这是小北京。
我抬头向着门口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高一米八、体重足有二百斤的彪形大汉站在我们的号房门口,如果不是他那一口地道的北京话,我险些以为是个标准的东北大汉。
小北京的体格很大,完全不像传说中或者电视剧里演的身材娇小的那样,第一眼看过去,根本就是一个标准的东北汉子。
他头上的头发剃了一个标准的板寸,看上去和我在过度号房时候,吴管的发型一样,和我们这些犯人格格不入,这是只有跑号小劳改中的大拿头铺代班班长才有的待遇,身上脸上又白又胖,但是他那大体格子一显摆,只觉得此人彪悍至极,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臃肿。
我这是第一次见到小北京的真实面目,不由被他那彪悍的身材深深的震撼住了。心里在想,这哪是小北京啊,分明就是大北京嘛!大的一逼吊遭!
只见小北京正呲牙咧嘴的站在我们号房,笑眯眯的看着我们,我和刘大破鞋起身走了过去。
“是什么风把小北京给吹过来了?”刘大破鞋笑眯眯的递给他一根烟,二人在外面早就认识,所以刘大破鞋看到他并没有惊讶于那硕大的体格,而是惊讶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爷在上面待够了,和张管说了一声,下来溜达溜达,这不,刚刚下来就看到你丫的违规违纪,在号房里抽烟,你说说,应该怎么惩罚?”小北京笑嘻嘻的接过香烟,自己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着了。
刘大破鞋嘿嘿一笑,从兜里又掏出一包红河递给他,说:“那就罚我一包烟吧。”
小北京看了看他递过来的红河,鄙夷的撇撇嘴,说:“一包红河就想把小爷打发走了?你丫也太不厚道了吧,你家里给你送来的金南京呢?还不快点拿出来孝敬爷?”
第40章终于见到了小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