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来到魏忠贤面前,他示意让我把东西都放到他的铺上,然后说:“花了多少啊?”
我有些木然的说:“一共一百八十多。”
魏忠贤叹一口气,说:“木的办法哎!谁让咱们是在坐牢尼?就算是一千八百多该买滴还是要买,要不怎么办尼?难道以后就不吃饭了?以后就不刷牙洗脸洗衣服了?就不拉屎打飞机了?看守所里滴东西贵是贵了点,但是还好有的卖。以前老子蹲号子滴时候,哪有这么多的东西给你买啊,吊上厕所都要用手抠,你就知足吧。”
我知道他说的有些夸张,以前看守所虽然没有东西卖,但是允许家里给你送些日常用品和吃的。甚至有时候生活比现在还要幸福,至少家里送的总不至于是最次的。而看守所里的东西不但贵的离谱,就连质量那也是不容乐观的。
相当的不容乐观。
我点点头敷衍他说:“有那么严重呢啊?!”
他把卡从我手里拿过去放在自己的小号洞里,然后说:“一逼吊遭!(一逼吊遭:感叹语,意思与一塌糊涂相近,可多用途,并不局限于一个解释)严重的一逼吊遭!”我呵呵一笑没有说话,看着那一铺板的东西,实在不敢接受我自己花了将近二百块钱买来的东西还没在手里捂热就成了别人的。
魏忠贤看出我的意思,有些不乐意,说:“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啊?先回你自己的铺位上坐着吧,等一下小河南买东西回来了老子把应该你拿的都给你。”
我答了一声“是,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铺位上,这时候小河南还在火热的购物当中。
就看小河南手里拿着一把卡,对着苍姐姐说:“咦!大姐,这个卡买两包瓜子咧;咦!大姐,这个卡买两包花生咧;咦!大姐,这个卡买两包桃酥咧;咦!大姐,这个卡买十包榨菜咧;咦!大姐,这个卡买五包佐菜三宝咧;咦!大姐……”
他这一口地道的河南话说的苍姐姐都变味了:“咦!小河南,你买这么多东西咋吃咧?!你也不怕撑死咧?!”说完就发出一阵咯咯的浪笑。
我们也都忍不住笑出来,九指学着河南话说:“咦!大姐,撑死总比饿死好咧!”(看守所里不管多大岁数的,都管卖东西的和打饭的叫大姐,仿佛已经形成了一种习俗)
小河南最烦别人学他说话,但是对苍姐姐不好发作,眼下一看就连比他低一级的九指都拿他开心,当时就不乐意了:“靠!(在这里不是四声,而是带拐弯的三声)九指你活腻歪咧?!让你别学俺说话咧!你咋就是不听咧?”
九指嘿嘿一笑没搭理他,独子走到自己的铺位上坐着,冷笑着看着他买东西。
小河南也买了一大堆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吃的,同样放满了铺面。就听苍姐姐一边划他递过去的那些卡一边说:“这个卡消费五十,余额还有二百三十四,这个卡消费三十,余额还有一百二,这个卡消费十块,余额还有八十……”
基本上整个号子里现在最有钱的就属我了,就连头铺代班魏忠贤的卡里也就还有五百块钱(其实他进来的时候就是五百,这好几天来一直没动过,都是在花别人的钱)。
小河南一一把卡收回来,临走还不忘调戏苍姐姐一番:“咦!大姐,你有奶木有咧?俺们代班想喝奶咧!”
苍姐姐咯咯一笑,学着他的语气说:“咦!你是要牛奶还是羊奶咧?”
小河南淫笑着看着苍姐姐的两个大胸,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说:“咦!俺们代班的说咧,就想喝人奶咧,还就想喝大姐的奶咧。”
苍姐姐被如此调戏依旧不温不火,保持着她那迷人的笑容说:“咦!俺孩子都六岁咧,哪还有人奶咧,要不你让你们代班的出去喝你娘的奶吧。”她这话一说出口,我们全都哄堂大笑,就连远方的魏忠贤也忍不住笑出来,大声说:“吊小河南他妈的奶是苦滴,老子才不要喝!”
小河南被苍姐姐一个女流之辈如此侮辱,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狡辩着说:“奶不都是甜滴吗?哪有苦滴咧?!大姐你说你木有奶,那你这一对奶子咋这么大咧?!”
魏忠贤和小河南俩人一唱一和,接口说:“大姐确实木的奶,她这一对奶子不是里面有奶,是让男人给捏出来滴!”我们集体大笑,同时都扒在门口色迷迷的看着苍姐姐胸前的一对豪乳。
小河南奇怪说:“咦!真咧?这奶子还能捏大咧?”
魏忠贤哈哈笑着说:“不光能捏大,还能捏出奶来尼!”
小河南一脸惊讶的看着苍姐姐,说:“咦!真咧?”
魏忠贤坏笑着还是不动地方,说:“真咧!”
小河南把手从猫眼里伸出去,伸手欲抓,嘴上说着:“那俺试试咧!”
我们都似笑非笑的看着这头铺和二铺合伙调戏苍姐姐,都没有说话,只是嘴上笑个不停。因为他们这种级别的人开玩笑是我们这些新人没有资格插嘴的,就连九指也不行。
在看守所里的等级制度那是相当的明确,尤其是犯人和犯人之间。头铺就是头铺,代班就是代班。而你新人就是新人,一点都马虎不得。
苍姐姐笑骂着打掉小河南的手,说:“想喝奶回家找你妈去吧!”
这时候别的号房也传来一阵大笑:“大姐,你不要老是给101的呆逼喝奶哦,我们也要喝!哈哈哈哈!”
小河南扒着猫眼对着其余号房喊了一句:“靠!大姐说咧,想喝奶回家喝你娘的去吧!”我们号房集体发出一阵大笑。
苍姐姐对着我们号房喊了一句:“101还有买东西的啊?木得走咯!”
这时候我们集体说:“我们要买人奶,还有啊?!”又爆发出一阵大笑。
苍姐姐不再理会我们,径自推着车子屁股一晃一晃的向前走去,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线当中。不一会儿又传来她的声音,却是对着其余号房喊:“102买东西咯!”惯例一般的,苍姐姐在102卖完东西之后又被调戏了一番才离去,接下来是103。
小河南依依不舍的从猫眼上把脑袋收了回来,居然还不忘了感叹一句:“咦!这个大姐忒好看咧,要是能跟她上床,少活十年俺也乐意咧!”
其实号子里大家对苍姐姐和所长的关系都心知肚明,之所以还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她,是因为号子里的生活实在是太乏味枯燥了,难得有这么一个美人儿天天给自己调戏,又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所长那边大家都不用担心,因为他们毕竟是地下情,而且所长大人也颇能理解众嫌疑人的心情。反正调戏几句又不能少几块肉,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于这个现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而最主要的还是苍姐姐乐的每天和这些人调侃,仿佛被人调戏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哪天要是没有被犯人调戏,肯定会浑身不自在,就像少了些什么似的。要不她只要在所长面前再吹一回十二级的枕边风,所长不把我们全关猪笼里才怪呢。
小河南嘴上说着,手下不停地忙活,把刚刚买的一大堆东西都抱在怀中,满满一大堆东西都堆在魏忠贤的面前。
魏忠贤的脸上还有笑意,他随意的看了一眼铺上的物品,说:“把吃滴和日用品放到老子滴大号洞里面,你去把小山东叫过来。”
小河南哎了一声,把一大堆吃的和我买的那些日用品都归类在魏忠贤的大号洞里放好,摆了满满一号洞,看上去相当的壮观。
一般我们的大号洞都是用来放被褥的地方,但是最里面那一排三个号洞却是属于代班头铺和二铺的私人号洞,里面一床被褥也没有。平时一个号洞专门放食物,另一个号洞专门放日用品(我们的洗漱牙杯包括在内也都要放在里面),而剩下的一个号洞则用来放魏忠贤的办公用品,比如说:每个犯罪嫌疑人的资料,用来给家里写信的明信片等等。
还有就是这些号洞真正放被褥的只有最上面那两排,而最下面一排的号洞则分别两人一个,用来放平时家里送来的衣物等等用品,有一个人专门整理这些东西。
小河南把这些食物都整理好了(他不是专门整理号洞的人,因为这次物品较多而且都是刚刚买回来的,所以魏忠贤才会叫他整理),就对着我说:“小山东。”
我急忙起身喊:“到!”
小河南说:“魏哥叫你过来,你快点过来!”
我说:“是!”几步来到他们面前。
我站在魏忠贤面前,魏忠贤依旧半躺在铺板上,他微微抬头看着我说:“东西都买完咯,现在让小河南把你的洗漱用品给你分配好。”
我点头答应,没等魏忠贤说话,小河南就已经把一个牙杯,里面放了一支牙刷,还有两个饭盆两条毛巾递给我了,同时说:“以后这些就是你的洗漱用品了,牙膏不允许犯人私有,每天刷牙的时候上这里来挤,肥皂、洗衣皂和草纸也一样,用滴时候上这里来拿就行咧!”
我答应一声,接过小河南手里的东西,却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
小河南又把我的洗漱用品拿过去,说:“在号子里东西都要摆放整齐,必须要注意个人卫生,今天我把东西给你摆好了,每天都有专人整理洗漱用品和号洞,我先把你滴牙杯和毛巾编上号,你自己记住了,以后可别拿错咧!”他说着从号洞里拿出一个记号笔,在我的牙杯和毛巾的角上面各写下了一个8。
这是我在看守所里的第一个编号,我不知道的是,以后半年的看守所时光里,伴随着我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编号。
数字,已经成了我另一种身份的代表。
那就是犯人。
第14章编号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