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一日,高涉川因手中并无分文,难以度日,只得写一封书,递与书童琴韵,叫他回苏州去,送与何靖调,要借他几两银子来应用。琴韵接书去了。高涉川就脱下一件衣服,出去典当些银来用。
老鸨乘他外出,密遣鸨儿去雇两乘轿来,假说一个姨娘因今日是他生日,要请老蚂并润娘去赴宴。润娘不知是计,遂与老鸨上轿。鸨儿与丫头把门锁了,随轿而去。
高涉川回来,见门封锁,不知缘故。访问邻家,邻家说:“方才有两乘轿在门前,只见鸨妈与润娘上轿,挈家而去。我们不知他是往何方。”高涉川听了,好似一桶冷水在头上淋下一般,弄得进退无门,一身无主。遍问附近人等,并无一人晓得,只得权在饭店中安身。正是:
累累丧家之狗,惶惶落汤之鸡。
前辈元和榜样,卑田院里堪栖。
话分两头。再说欧若怀回到苏州,将那一把扇子到处卖弄。遇着一个明眼人,解说那高涉川的诗句,道是:“明明笑骂,怎还视如宝贝,拿在手里,出自己的丑态?”欧若怀听了,将扇扯碎,心中衔恨,满城布散流言,说:“高涉川在扬州嫖得精光,被老鸨赶出大门。我亲见他在街上讨饭。”众朋友闻知,也有惋惜的,也有做笑话传播的。
独有何靖调,闻知高涉川落在难中,十分着急,想了半晌:“除非如此如此,可以激他。”遂去见欧若怀,问明妓女名姓。及时回家,带了银两,正要起身往扬州去。忽见书童琴韵来到,将书递与何靖调。靖调将书拆开一看,知是要借银子,就将流言究问琴韵。
琴韵料难隐匿,只得将前事说明,在街上讨饭是未有的。何靖调想是他为主人隐讳,不肯一尽说明,只得叫他回家:“去见你老主人,不可说出这事,使你老主人忧愁。只说大相公不日就回来,我今要亲身往扬州去寻你小主人回来。”琴韵听了,欢喜回去。
何靖调急急叫船,连夜赶到扬州,访的确了润娘住居,敲门进去,向老鸨唱喏。老鸨问道:“尊客要见我女儿么?”何靖调道:“然也。”老鸨道:“尊客莫怪,小女实不能相会。”何靖调询问何故,老鸨道:“是因我女儿爱上一个穷人,叫做高涉川,一心一念要嫁他。这几日,那穷人不在面前,啼啼哭哭,不肯接客。叫老身也无奈何。”何靖调道:“既是令爱不肯接客,你们行户人家,可经得一日冷落的他既看上一个情人,将来也须防他逃走。稍不随他的意,寻起死路来,你老人家贴了棺材,还带累人命官司哩。不如趁早出脱他,再讨一两个赚钱的,这便人财两得。”
老鸨见他说得有理,沉吟一会,道:“出脱是极妙的,但一时寻不出主客来。”何靖调道:“令爱多少身价?”老鸨道:“是五百金。”何靖调道:“若肯减价,在下还娶得起。倘要索高价,便不敢担当。”老鸨急要推出门外,就说道:“极少也须四百金。再少,便那移不去。”何靖调道:“你既说定四百金,我即取来与你,只是即日要过门的。”老鸨道:“这不消说得。”何靖调叫仆从放下背箱来。
老鸨引到自己房里,配搭了银水,充足数目。正交赎身契,忽听得外面敲门。那老鸨听一听,认是高涉川声音,便不开门。何靖调道:“敲门的是那个?”老鸨道:“就是我女儿要嫁他的那穷鬼。”何靖调道:“原来是他。我倒少算了,你虽将女儿嫁我,却不曾与女儿说明。设使一时不情愿出门,你如何强得?”老鸨道:“不妨。你只消叫一乘轿子在门前,我自有法度。你令一位大叔速速跟着,不可露出行径来。”何靖调道:“我晓得了。”起身告别。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