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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次日辨明而起,持诗复到庵中,一衲子曰:“那位师父去久了。相公可姓石么?”生曰:“是。”衲子曰:“他临去对我说,不日有一位石相公来访,有个帖儿留在此间。”取出付生,上书云:
未入函关,先游濯锦;欲见朗砖,三登绣岭。
生看毕曰:“我前日忘了问他,原来他叫做朗砖。”
石生因朗砖已去,持帖回家,疑团不破,遂将郎砖言词一一记录,和蜡丸诗句叠作一处,带在身旁秘而不露。又看帖中末句,知所赠之画必绣岭图矣,因招二友过斋问曰:“二兄素称博闻广见,曾知宇内有山名绣岭否?”二子曰:“不知。”生又问曰:“宇内有水名濯锦否?”二子曰:“不闻。”松、云曰:“何所见,突然问此?”生曰:“我不好奇,偏有奇遇。向与二兄言吾平日意想中有一异境,欲绘不能,前日遇见那游僧赠我一图,细玩不差毫厘。昔虑言之不详,今得此图,特邀二兄共赏。”将画展于几上,二子披图,喜曰:“幽深屈曲,令人神往,诚绝艺也!”生曰:“倘逢此境,二兄能共作画中人否?”云曰:“碌碌尘寰,乌能有此!”生述朗砖所言二子之语,二子亦各惊异。观指图曰:“这是何地?”生笑曰:“昔在我意中,今在这图上。”松曰:“岂不问个明白?”生出所留帖付二子云:“我也曾问他,但他说的话俱不可解,临行留此一帖,始知其名并所遗之画必是绣岭图了。”
二子看毕,松曰:“松其首句,你将有雍陕之行。”生曰:“日前家母舅有书来招,却被他先几道破。”松曰:“当真有些奇怪,可惜去了。”生曰:“今日一则招二兄来赏画图,二则正欲相商入秦之事。”二子云:“山公既有字来,自宜往就,何待相商?”生曰:“二兄为游子谋则诚善矣,其如老母何?”云曰:“君母即吾母,菽水之事我辈何辞?”松曰:“吾辈非翻云覆雨者比,贤弟不须挂怀。”生曰:“自愧资生无策,有累知己,奈何?”云曰:“我三人平昔论交原不徒以酒食相逐,今日之事分所当然,怎说个累字?只是你赋性善愁,若离了故园,那客怀旅思更觉难堪,须要洋洋洒洒,摆脱这病根才好!”生曰:“二兄之言铭刻肺腑,但我心中去留不定。”云曰:“有何不定?与其困守蓬蒿,孰若早图建立。”生叹曰:“此行如穷鸟依人,有何建立?”
松看生笑曰:“你不要叹气,我近日善观气色。你今番到彼,必遂于飞之愿。”云曰:“我倒忘了山公来招之意毕竟为此。”生笑曰:“若必以此相强,我当学鲁仲连蹈东海矣!”少顷,生复指画图曰:“我欲将此图倩梅、柳姊妹临成两幅,与二兄各藏其一,愿异日共领山林之趣。”二子甚喜。
后石生持画过梅、柳家。二女展看,喜曰:“昔人观辋川图可以疗疾,今观此图可使病不复生。”问从何处得来,生与言之。二女亦各称异,遂临成四幅。松、云各取一幅,二女亦各以一幅自藏。石生欲将入秦之事与二女说知,惟恐其含愁悲痛,隐忍不言。后松涛为二女言之,梅、柳恍然如有所失。
订宵征二女同歌泛春波扁舟独驾
次年春,日色渐丽,河冻初解,生母促生就道,谓生曰:“本不忍教你远离膝下,看家中光景日就萧条,若不趁此机会寻一条活路,坐在家中抱着个书本,几时得有出头日子?只是你单身伴,使我放心不下。”石生慰安再四,将束装之前一日,来与松、云话别。遂同二子过辞梅、柳。二女含泪呜咽。云曰:“石君别在顷刻,有甚衷肠宜细说了。”二女俯首无言。松曰:“秦中异景最多,当日老子骑着青牛过关,关前敲了个桩儿,相传叫做青牛老树,说至今尚在。又闻得陈图南在西岳炼气,怎生向石壁上扑了个掌印,名华岳仙掌。我想石性是坚的,怎会软了?你去看看固有这两件事么!”
阿姥在旁曰:“这正是心坚石也穿。”松又曰:“书上说一丸泥西封函谷关,莲峰身子虽是瘦小,我还愁你钻不进去!”三人大笑,连二女含着泪也笑起来。云曰:“月波不要扯宽皮了。”向二女曰:“你们若没有什么话,请从此别。石君安能陪你们堕泪?”立起欲行,二女暗指烛奴示生,生会其意,遂同二子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