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兴地拍起了双手,虽然此时我想起了米兰达,我想她可能会无比失望地说:“你?你在吃汉堡?”“我这儿还有呢,看,这是什么?”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小的香草蜡烛,一瓶有螺旋盖的红葡萄酒和两个软纸杯。“你在开玩笑吧!”我温柔地说,仍然不相信在我取消了我们的约会之后,他还能这么做。他递给我一杯酒,把他的酒杯在我的杯子上轻轻碰了一下说:“不,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认为我会错过听你讲述你第一个星期上班所发生的故事的机会吗?为我最好的女孩干杯。”“谢谢你。”我慢慢呷了一口酒说,“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哎哟,这不是时装编辑吗?”吉尔打开大门的时候带着嘲弄的口吻尖叫着,“快过来,让你大姐好好欣赏一下。”“时装编辑?”我哼了一声说,“还差得远呢。我正在走时尚霉运。欢迎你重返文明世界。”我和她大概拥抱了10分钟,仍然不想松开。她去斯坦福大学上学的时候我才九岁。当时,我感到非常难过,因为家里只剩下我和父母了。可是,当她跟随她的男朋友——现在的丈夫——去休斯敦的时候,我感到更加难过了。休斯敦!那个地方好像异常潮湿,蚊子多得让人难以忍受,如果这还不够糟糕,我姐姐——我成熟、漂亮、酷爱新古典艺术的大姐,她背诵诗歌的时候会让你的心跟着融化——已经沾染上了一口南方口音。那可不是一种轻微地带有轻快活泼的南方调子的口音,而是彻头彻尾的、明明白白的、能够洞穿耳膜的、乡下人那种拉长调子的口音。我仍然不能原谅凯尔把她拖到了那个悲惨的地方,虽然他是个相当不错的姐夫。而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更让人难以忍受。“嘿,亲爱的安迪,我每次见你,你看起来都比以前更漂亮一些。”我—哦—每—次见你,你看起来都比以前更漂—噢—亮一—些。“在《天桥》,他们都让你吃了些什么,嗯?”我真想把一个网球塞到他的嘴里,让他不要再说话了。可是,他在冲我微笑。我只好走过去拥抱了他。虽然他说话的口音像个乡下人,也太爱笑了点,甚至笑的时候嘴巴咧得也有点太大,可是,他真的在努力做得更好,而且他真的很爱我姐姐。我暗暗发誓在他说话的时候,自己尽量不要露出厌烦的表情。“那里的吃饭环境真的不怎么样,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话。无论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敢肯定是在水里,而不是在食品堆里。不过,没关系。凯尔,你的气色也不错呀。我姐姐在那个悲惨之城过得还算充实吧?”“安迪,到我们那儿去看看吧,亲爱的。带亚历克斯一起去,你们可以去那里度假。那儿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看了就会知道的。”他先对我笑了笑,然后又笑着看吉尔,吉尔也微笑着看着他,同时用手背轻柔地摩挲着他的脸颊。他们是那么令人讨厌地深爱着对方。“真的,安迪,那是一个富有文化底蕴的地方,在那里可以做很多事情。我们两个都非常希望你能经常去看我们。我们不应该总是在这座房子里见面,”她用手指着我父母家的客厅说,“我是说,如果你能够适应埃文,你当然能够适应休斯敦。”“安迪,你回来了!杰伊,大纽约市的职业女孩来了,快过来问候一声。”我妈妈从厨房里出来了,她一边回头喊着我爸爸一边和我说着话。“我还以为你到火车站的时候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呢。”“埃里卡和我坐同一班火车,麦耶斯太太去接她的时候顺便把我接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开饭?我快饿死了。”“现在。你想不想去洗一洗?我们可以等你。你刚下火车,看起来蓬头垢面的。哦,没关系如果——”“妈!”我瞪了她一眼。“安迪!你看起来棒极了。过来让你爸爸拥抱一下。”我爸爸在过道里微笑着对我说。他个子很高,虽然五十多岁了却依然很帅。他把一个拼字游戏盒子藏在背后,偷偷地朝我快速晃了一下。
等大家的目光从他的身上移开之后,他才指着盒子,扮着鬼脸对我说:“我会击败你的。我警告你啊。”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渴望在未来的48小时里与我的家人呆在一起,这种感觉在我离开家后的四年时间里从来都没有过。感恩节是我最喜欢的节日,今年我准备好好地庆祝一下。我们在餐桌旁坐下,用塑料刀叉开始狼吞虎咽地猛吃我母亲从餐馆买来的丰盛饭菜。这是具有传统犹太风味的感恩节前夜的盛宴。百吉饼、熏鲑鱼、奶油干酪、白鲑鱼和土豆烙饼都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供一次性使用、日后可以被转化成小纸盘子的大浅盘里。我们吃的时候,母亲慈爱地看着我们,脸上洋溢着自豪的表情。好像是她亲自忙碌了一个星期为我们准备了这桌饭菜似的。我给他们讲述了关于这份工作的所有情况,尽我所能给他们描述这份连我自己都还没有完全了解的工作。
总之,我不知道我给他们讲的那些内容听起来是否可笑:裙子是如何通过打电话叫人送过来的、我花了多长时间包装和发送礼物,以及一个小小的电子身份卡是如何跟踪你的所有行为的。我很难用合适的语言去表达我当时的紧迫感,以及我上班的时候怎样感觉得到我工作的相关性乃至重要性。我不停地讲着,却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从地域上说离我家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可实际上却像是在不同的太阳系的那个世界。他们都点着头,微笑着,并不时问我一些问题,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可是我知道,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太遥远、太陌生、太不寻常了,而且,对于那些——几个星期前我还是如此——甚至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米兰达·普里斯利的名字的人来说,是毫无意义的。目前,这对我来说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有时候似乎极富戏剧性,而更多的时候则有点像一个专制机构。不过,很刺激。而且很酷。这的的确确、毫无疑问是一个可以被称为工作的超酷的地方。是吧?“噢,安迪,你觉得你可以在那里坚持一年时间吗?或许你还想在那里多呆一些时间?”妈妈一边问我,一边往咸味百吉饼上抹奶油干酪。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