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见旧所作文章,憎之必欲烧弃,梅尧叟喜曰:“公之文进矣,仆之为诗亦然。”
文有属对平侧用事者,供公家一时宣读、施行以便快然,久之,不可施于史传。余修《唐书》,未尝得唐人一诏一令可载于传者,唯舍对偶之文,近高古乃可著于篇。大抵史近古,对偶宜今,以对偶之文入史策,如粉黛饰壮士,笙匏佐鼙鼓,非所施云。
莒公常言:宋宣献公作《西太乙宫碑》,文之极挚者也。
晏丞相尝问曾明仲云:“刘禹锡诗有‘瀼西春水縠纹生’,生字作何意?”明仲曰:“作生育之生。”丞相曰:“非也,作生熟之生,语乃健。”(《庄子》曰:“生熟不尽于前。”王建诗曰:“自别城中礼数生。”)
考古莒公言:《左氏》、《国语》越大夫舌庸,今《春秋传》作后庸,而《姓纂》舌氏引越大夫为祖。
今人多误以鲍照为昭,李商隐有诗云:“浓烹鲍照葵”。又金陵有人得地中石刻,作鲍照字。
卫宏《汉仪注》曰:“太史公,武帝置位在丞相上。天下计书先上太史公,副上丞相,序事如古《春秋》。司马迁死后,宣帝以其官为令,行太史文书而已。”晋灼以宏言为非是。颜师古曰:“司马谈为太史令耳,迁尊之为公。”予谓迁与《任安书》自言仆之先人文史星历,近乎卜祝之间,固主上所戏弄,倡优畜之,流俗之所轻也。若其位在丞相上,安得此言耶?《百官表》不著其官,信其非矣。
古者大夫字便用叠画写之,以夫有大音故也。《庄子》、李斯《峄山碑》如此。
古者牛唯服车,《书》曰:“肇牵车牛。”《易》曰:“服牛乘马。”汉赵过始教人用牛耕,王弼传《易》曰:“牛稼穑之资。”是不原汉始牛耕之意。
今国学行王弼《易》,题曰“周易乾传第一”,下云王弼注。且传即注解名,下当只云王弼乃允。
莒公言:诗有“常棣之华”,逸诗有“唐棣之华”,世人多误以常棣为唐棣,于兄弟用之,因唐误常。且常棣,棣也;唐棣,栘也。栘开而反合者也。此两物不相亲。
郑玄注《礼记》,谓樝,梨之臧者。今樝与梨绝不类,恐玄所指非今樝也。
莒公言物理不可必,故圣人随有无言之,以教一世。必于有,则不可常见,如彭祖七百岁,黄帝升天,秦穆、赵简之帝所也。若必于无,则又忽然而有也,如魏明帝时有火浣布刊去文帝所论是已。
《易》家有蜀才,《史记》有臣瓒,颜之推曰:“范长生自称蜀才,则蜀人也。臣瓒者,于瓒也。”
唐玄宗始以隶楷易《尚书》古文,今儒者不识古文自唐开元始。予见苏颋撰《朝觐坛颂》,有乩虞氏字。馆阁校雠官辄点乩字侧云疑,不知乩即稽字。
颜之推说唐末文籍亡散,故诸儒不知字学。江南惟徐铉、徐锴、中朝郭恕先,此三人信其博也。锴为《说文系传》,恕先作《汗简佩觿》,时蜀有林氏作《小说》,然狭于徐、郭。太宗朝句中正亦颇留意。予顷请刻篆楷二体九经于国学,予友高敏之笑之。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