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地步已大段莹彻,当其不违如愚之时,心融意会,非他人所能知也。然学问之士,苟自得矣。目色之间,便有不言而喻者。回也,必待发于私而后知其不愚者。夫子之言,殆喜辞也。且以诏门弟子。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于虔切]廋[所留切]哉?人焉廋哉?”(廋,匿也。)
所以者,趋向之大概,容可勉强也。所由者,日用之实事,渐不可以伪为矣。若夫所安,则出于中心之诚。然虽欲掩之,而自有不可掩者,曰视曰观,犹在事迹,察其所安,得之心术之微也。小人闲居为不善,见君子而后厌。然掩其不善而着其善,直何益哉?学者于此,行着习察而反求其所安者,何事焉,则当有凛然于不睹不闻之际者。
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故者,旧所得也。新者,新所进也。)
所贵于师者,求日新之功也。温故而有以知新,可为师矣。不温即画,断难语进。温故习不已,知新进不穷。
子曰:“君子不器。”(器者,囿于形体之名。)
子贡之达,宜不可以器名矣,而曰女器。然则君子所以不器者,果安在哉。天德昭融,六通四辟。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大率先言者,未必能行。诚力行,虽不言可也。夫子欲其从后言之,所以抑子贡,使之就实耳。
子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周,遍也。比,偏比也。)
君子之心公普,小人之见偏私。心本未始不广大也。意我,窒之耳。一日克己,何比何周?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学,乃践履。思者,所以致其知也。罔,无也。殆,危也。)
学而不思,则无致知之功,故罔。思而不学,则无力行之实,故殆。罔者,空虚无实。殆者,臲卼不安。
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己。”(攻,即攻击之攻。异端,非正道而别起一端,以诬民者也。)
正道昌明,异端自然衰止,不必攻也。求以胜之,反为害耳。须识孟子距杨墨,辟许告,与夫子之意不殊,方明此义。孟子亦只是正人心,或曰攻治也。
子曰:“由!诲女[音汝]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由,姓仲,字子路,孔子弟子。知,即觉也。)
苟有真知,无非实学。以不知为知,可乎?记曰:忠信大道。道只是朴实,不虚伪。会此朴实之旨,即知矣。夫子每每提一知字,只埋头说起,不言所知者何事,最妙。
子张学干禄。子曰:“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去声]寡悔,禄在其中矣。”(子张,姓颛孙,名师,孔子弟子。干,求也。禄,仕者之俸也。疑,未信也。殆,未安也。阙者,空阙也。尤者,人咎。悔者,所以自咎也。)
言招忧,行招辱,其祸大矣,何以禄为?多闻阙疑而又慎言,其不疑者自然寡尤。多见阙殆而又慎行,其不殆者自然寡悔。寡尤寡悔,不忧不辱,即所以为禄也。故曰:在其中,然任官择人,实未有言行不修而足以得禄者。子张不问学而问干禄,夫子因其病而勉之,婉而不迫矣。
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哀公,鲁君,名蒋。举,提拔也。错诸枉,犹言置之枉者之上也。枉,不直也。)
人心是非之公,一举错而服不服,如影响可厚诬哉。大凡直道皆足以服人,枉道皆足以致戾,不独人才也,举其一端之大者耳。
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季康子,鲁大夫,季孙氏,名肥。临,临民也。庄,端庄也。孝于亲,慈于众。举善,举用善人也。不能,未进于善者。劝者,相勉从善也。)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