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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光绪庚子秋,先生与凌君伯升明经赴沪,寓大东输船局,一日晚鲍君朗州以包车迎先生至棋盘街妓疗诊病,有妓头痛如劈,顷刻无停,呼号万状,甚至晕眩倾仆,诸医用平肝熄风不效。先生诊其脉洪舌绛,曰:此非肝阳,是毒火上炎也。下部阴处必碎烂无疑。始则隐讳,继以实情相告。因嘱其女佣以骨簪卷棉花拭去其腐,用西黄、熊胆、珠粉、猪胆汁调糊,少加冰片,灌入眼方,用犀角、鲜生地、银花、龙胆草、黄柏、生粉草、仙遗粮大剂,一帖而头眩止,再帖而头痛若失矣。又有一妓云肛门作痛,自觉发碎。诊之见肛门两边白腐如大拇指。先生曰:此泻毒未尽,留毒于肛旁,是名蝴蝶梅也。用大黄、犀角、川黄连、黄柏等服之,外糁银青散,数日而愈。
北栅口许某之孙年十四,面色黄瘦,小溲时带白腻,时常鼻塞似伤风状。他医诊之,服发散药。先生细审其鼻孔内,左有息肉甚大,右孔较小。先生曰:此见正元素亏,气虚湿热下注,是为膏淋。况风热上蒸于肺,鼻为肺窍,故息肉生焉。但息肉本可用冰蛳散点之,因许君子已早亡,只此一孙,未便用猛烈品,以老式冰片一味,研末点之,方用辛夷、白术、川萆薢、海金沙、黄柏、泽泻、桑白皮、黑山栀、桔梗等,逾数日又来诊视,左鼻息肉已缩小,呼吸顺利矣。录此后,先生谕源曰:临证宜细心详察,不可草率从事。此病本非奇异,惜皆未得要领,慎之。
水警厅第一队长合肥刘姓媳年十七岁,容貌雅秀,躯干不长,自结缡后,日渐瘦削,寒热咳嗽,饮食稀少,言语音低,经事不利,已五月矣。他医用肃肺之药不效。先生以为破瓜太早,有伤正元,此虚咳也。用黄芪、党参、归身、首乌、桂枝、白芍、鸡血藤、续断、甜杏仁,气血并补等品,出入两服而寒热退,咳嗽减,形容亦转丰腴。覆方加细生地、丹参、藏红花、月季花、阿胶、蜜炙马兜铃等,以通其月事。
西门张巷张仲若长媳怀妊六月,夏日多啖西瓜,至九月重九前寒热交作,未得畅汗,湿遏热郁,已服开泄芳香表散等剂并不见退,反谵语风动,痉厥胸闷,循衣摸床。两旬后延先生诊治,脉左弦数右尺不应,舌苔掯黑润,面带青灰语蹇而不能抵齿,神情时迷,呼之目微张,顷又似睡,面色胱白淡黄稍有齿垢,先生曰:此邪热遏伏,痰浊蒙闭,内陷之象也。幸脉不沉细,有娠用药,殊形棘手,若因碍胎而不用,恐难保其生命。方用皂荚子,制胆星、省头草、竹黄、川贝母、煅石决明、钩钩、郁金、藿梗、苏梗、荷蒂,另制胆星、石菖蒲、礞石、伽楠香,研末,服后下转矢气,胸膈顿宽,神情清楚,不似前日之似睡。苔亦稍化,略能分瞩家务。明日加茅术、川朴、生熟薏米、鲜佩兰,而舌苔更化,惟仍潮而浮黑,更觉蔓延。先生以为湿松热欲外达,仍为湿遏之象也。再加重制茅术,佐以芳香泄化渗湿等品,渠翁亦知医,调理而愈。
西门申新纱厂工人妇,素有肝气,烦躁呕恶,南门王君以为气膈症,延先生诊之,先生曰:此非膈症,是伏邪晚发,胃火冲逆而上。用姜炒川连及豆卷、藿梗、黑山栀、连翘、枳实、竹茹、芦根,呕逆减而寒热起伏烦躁,脉象细郁,脘腹板硬。先生以为积阻气滞,用生大黄、元明粉、花槟等,便黑色宿粪,呕止热轻。略用达邪,得微汗而退。
江阴巷陶氏妇病湿温,始延龚医,用茅术、川朴燥药』艮二十四剂不效,神情委顿,气息奄奄。先生诊之,舌苔厚白而干,曰:此胃阴伤也,阴伤则苔无以化。方中用鲜石斛一两,大养其阴,苔顿化,病转机能,食稀粥,调理而愈。
米业某有嗜好,病暑湿。龚医诊之,屡燥无效,乃延先生诊,见其形瘦骨立,面色毗白无华,此系中阳已衰,故舌苔浊腻不化也。用干姜等温剂,舌苔渐化,效验神速。
周师季梅长孙病后狂食,神色自若。某医谓是佳兆,与食可也。西医亦云无妨。先生诊其脉沉细欲绝,谓为除中,决其不起。后果然。其母因痛子情切,时时抑郁,于甲子五月身热胸闷,两耳发尖遍体肌肤皆痛,请先生诊视,曰:此气郁化火生风也,并有伏热挟湿挟积。用开郁化湿之品,藿香、佩兰、枳实、槟榔、玉枢、丹石、菖蒲等,一剂而气机畅达,二剂热退积下,再诊诸恙均退,而遍体肉(目闰)。先生曰:古书论肉(目闰)血虚者多,此非也,乃气火流行于肌肤之间耳。仍用解郁清热而愈。
太湖滨乡某年疫疠盛行,请先生诊视,家族邻里以为最危险者,先生药之立愈。有少年病最轻,群以为无虑者,先生一见即断不治。盖见悬晒病者之衣及病人口鼻眼角均有蝇蚋纷集,挥之不去,脏腑先败之征兆,药不可为矣。后果不起。
相国之裔嵇某,蜷卧舌干唇焦,发热不语,脉细欲绝,医用寒凉不应。先生以其踌卧知寒格于外,以附桂等进,至夜半病者暴躁,跃床而起。明晨遂改用白虎汤,病良已后,询知友人,病者私吸阿芙蓉膏,值瘾发,故踌卧云。
书院弄摇车湾童姓妇与夫口角,服火柴头两匣,已服西药呕吐不效。适其夫至先生家,先生藏有金汁一小瓶,嘱其回家灌服,胸中暴躁烦灼顿除,再服绿豆、银花、犀角解毒之品,应手取效。又有洛社某妇服火柴头,先生亦用犀角、人中黄、银花、甘草、绿豆等大剂,肌肤发出红点累累,前方加大黄、丹皮、大青、川连等而愈。
南门外窦仲卿年三十余,甲子秋行房,之明日食面一碗,陡然腹痛脐极收引,汗出如雨,误以为痧也。延针科刺之,屡针无效,三日痛仍如故,汗亦不止。用炒热麸皮熨之,仍不见松,且便泄如蟹沫,诊其脉沉细,舌苔白腻,先生决其为寒也,阳气不足,中下焦阴寒凝结不散。方用醋炒高良姜、酒炒制香附、制附子、煨木香、神曲、郁金、吴萸、炒白芍、法半夏、沉香、老桂木,外用白胡椒、肉桂、麝香少许,研末贴脐,嘱其勿用鹁鸽伤害生命,一剂已。
西门内太平巷某媪年七十三,每值夜半子时,气逆喘促,起坐至天明其气稍平,汗出不止,微咳稍有痰,不得吐。诊脉细软,舌上少苔,其孙问先生曰:此何故耶?曰,子时者阴静阳动之时,高年阴分已亏,阴不敛阳,故气促汗出。仿高鼓峰用六味地黄丸一两五钱,坎气、青铅、小麦、白芍、牡蛎等,同煎服数剂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