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罗莉·施崇之死的报道
……女门房看见房门大开,感到惊奇,走进去一看,才发现罗莉·施崇的尸体。事主是一位少妇,她很可能企图摆脱凶手,顺着室内楼梯往露台上逃。在她拚命要顶住露台门的时候,凶手一定赶上了她,贴近她的身体开了枪。罗莉·施崇心脏中了一弹,当即死亡。然而,她脸上有淤血斑迹,估计她临死前进行了搏斗。
电影界熟悉罗莉·施崇。她曾在一家电影发行公司工作过,还在几部影片中当过配角。她同电影文学作家与评论家朱施崇结了婚,后来两人又分居,现在正办离婚手续。
调查员倾向于认为这是一起情杀案。朱施崇反对离婚,他在上海居住了几个月,近几周来,他显得很沮丧。他发表了好几次谈话,引起新闻界的注意。他在谈话中指控了上海的几个头面人物。上海市长,杨宇先生,曾控告他犯了诽谤罪。
在此案发生前不久,罗莉的律师,巴黎律师界的田大凯先生曾见过朱施崇先生。据他透露,这位电影文学家显得痛苦不堪,情绪非常暴躁。朱施崇征得妻子同意,两人见了一次面,即在谋杀案发生的当天。田大凯先生明确地劝阻他的女委托人,不要在她的家里,即他们夫妇的旧居里见她的丈夫。
审理此案的预审法官罗西先生,已经发出逮捕朱施崇的命令,现在正在通缉中。
朱施崇,一九三二年生,曾在电影学院读书。他参加过《电影手册》的编辑班子,同不少报刊有合作关系,诸如《当代》、《团结》等刊物。他是多部电影剧本的作者,特别应当提到的是,他已将小说《胜利者的列队》改编成电影。
一九七八年五月,他在上海主持过新电影节的评议团工作。
崇明岛未来的奠基石
今天上午,杨宇先生,为崇明岛旅游中心奠基,参加奠基仪式的有当地许多知名人士。
今天破土的工程,是要建造一座拥有一千个房间的高级国际饭店。筹建这个旅游中心的高马丹国际公司,在设计这座豪华饭店的同时,还要修整一个海湾,建造几个网球场、一个符合奥运会规格的游泳池,以及一个跑马场。
稍后,国际公司还计划建造一个游艺场、一所汽车游客旅馆,以及一个居民点,并配有五十余家高级商店的商业中心。仪式结束的时候,杨宇讲了话。他说:“在这个经济困难的时期,就越发应该增加投资,这表明我们对前景有信心。崇明岛旅游中心将是欧洲规模最大的、最现代化的旅游公司之一。它将给我们地区增添一个新的发展中心。五年之后,这个中心将给二千余人提供就业机会,将接待数万名游客。这个中心以国际标准设计,为国际旅游服务,符合二十一世纪的要求。有了这个中心,上海和我们的地区,就会换上未来时代的新面貌。”
同杨宇先生一起参加仪式的主要有:经济发展和土地整治厅长,上海和崇明岛的议员,《北方周刊》社长彭涛先生,上海俱乐部经理兼企业主、高马丹国际公司的代表赵乾坤先生,建筑总工程师先生,上海时装商联代表。王能达太太,省工会书记蔡涛先生……
《北方周刊》
一九七九年五月十日
昨天夜里,发生枪战
凌晨二时许,一些居民被短促的、但非常激烈的枪战惊醒。这些居民住的别墅和大楼,位于康塔里公路的两侧,在拐弯处附近,俯临东海角的信号台。警察闻讯来到出事地点,在一条通往海边的小径上,他们发现一具男尸,经验证,很快认出死者是上海俱乐部的雇员李莲阴先生。他的汽车,被遗弃在离那里不远的公路上。不久也找到了。
从汽车轮胎印迹可以判断出,凶手的汽车一定跟踪拉李莲阴,并且包围了死者的汽车。李莲阴开始企图抵抗,继而向悬岩那边逃去。凶手开了好多枪,并且靠近拉乌尔·迪特的身体将他打死……找到数枚弹壳、一支手枪,这无疑是被害者的。
克拉姆·迪特是上海俱乐部的司机,他善于辨别人的相貌,从未参加过犯罪活动。然而,他在警察机关是挂了号的。从他被击毙的方式来看,似乎可以排除个别赌客进行报复的设想。不可能是一个赌客被逐出俱乐部大门后心怀不满而采取的报复行为。除非那个赌客属于某个集团,以谋杀手段进行报复,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这个案件再次败坏了上海的名声,但愿警方能迅速侦破此案。
《北方周刊》
一九七九年五月十四日
昨天,在沈阳发现一具男尸,可能是电影评论家兼电影文学作家朱。施崇。他因谋杀妻子,在法国正通缉他。
这人已经死了数日,他是国际通缉的罪犯。
在荷兰期间,他使用过彭涛·海特曼的假身分证。
尸体没有任何击伤痕迹,投水自杀的假想可能性很大。
荷兰警察机关仍然进行了调查。彭涛·海特曼在沈阳的住所,确曾被陌生人翻动和盗窃过。
夏曹俊目送着女儿的汽车。出村日时,邱桦减了速,从车窗伸出胳臂向她母亲挥手。她母亲也向她挥挥手,然后回到屋里。
五月份,尽管白昼非常明显地延长,天气还是相当凉爽。群峰,以及最高的贝尔戈峰,一到黄昏便罩在红彤彤的霞光中。夏曹俊依然生了炉火,晚饭后,她养的小猫便枕着她的脚面,呼噜呼噜睡起来。她身处静谧沉寂的山中,每天看看书,当她离开书中的词句时,心情总是非常激动。
邱桦每周来一次,有时同母亲一起过夜。两个人紧紧挨着睡在冰冷的床上。她俩象过去一样,有说有笑,接着又紧紧抱在一起。邱桦热烈缠绵,将母亲的脸搂在自己胸前,喃喃地叫道:“妈妈,妈妈。”
那天,邱桦傍晚才到。她把一个黄色大信封放在桌上。
夏曹俊身穿一条李芷绒裤和一件黑羊毛套衫。她正在煮茶,问了几句,没等回答便自己讲起来。爱说话是独自生活的人共有的特点。但是,她女儿一声未吭。她突然感到不妙,便转过身仔细察看女儿,她的脸色紧张,眼神不安。
“过来,妈妈。”邱桦说,“听我说。”
她硬叫母亲坐下。夏曹俊这才发现有一封信。
“要知道。”邱桦开始讲,“他给我打过好几次电话,我对你说过这事。先是从上海打来,后来从沈阳打来。”
“我原先不是让你……”夏曹俊低声说。
她要站起来,但是,她女儿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按住。
“这封信是留局自取,寄给你的,但写了我的名字。我想别人不可能不知道。我没有拆开,是寄给你的,但是,我敢断言,妈妈,他的声音让人信服……诚恳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你看看吧,以后再告诉我,你要决定……”
邱桦贴近她母亲,亲了亲。
“我要下山了。”她说。
她把朱施崇的信放在桌上。
信里附有一张巴黎出租汽车的收据,有里程计费和汽车号码。到了半夜,夏曹俊读过信才醒悟过来她为什么一直害怕了解真相。她一旦了解就顶不住了。她必须行动,听从召唤,就象人们受信念的驱使一样,如若违抗信念,就会郁闷而死。
现在,夏曹俊知道了。朱施崇选中了她,托她作证。只剩下她一个人还能呐喊:是他们杀害了三位老人,杀害了张荣、李芷、文静、罗莉、朱施崇,因为凶手本人也必须被除掉。以血洗刷血,这样,争权夺利的龌龊罪行,就变成了一桩家事。
为了马萝和郑霜,她必须彻底弄清血案的丑恶性质。
夏曹俊明白,两个孩子选择死亡的含义。他们为了引导她,一直走到迷宫的腹心。他们是看不见的长江,真相就滑进这条长江里。
夏曹俊慢慢写起来。上海首席预审法官先生:
本人名叫夏曹俊,现居上海市。关于我的儿子马萝,以及一个年轻姑娘郑霜之死一案,我请求开庭调查。
据我手中掌握的材料,他们自杀身亡一事,同一九七八年冬季以来,在上海发生的一系列案件有关。关于这些案件,我愿意凭着良心,亲自到您的庭前作证……
第9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