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凭字长宗,吴人。官至司徒左长史。《晋书》有传。此篇载《七录》云十卷,《隋书。经藉志注》:“梁有十卷,亡。”而《志》别有《论语释》一卷,云“张凭撰”,或者裒辑散佚,什存其一欤。《唐艺文志》不着录。陆德明《经典释文序录》有之,亦称“十卷”,存旧目,实未见全书也。其说经好立异论,殊不足取,以其晋人旧帙,录之以备一家。
(集注)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饰于外,务以说人,则人欲肆而本心之德亡矣。圣人辞不迫切,专言鲜则绝无可知,学者所当深戒也。
(余论)《四书辨疑》:致饰于外,言甚有理。必有阴机在内,而后致饰于外,将有陷害,使之不为堤防也。语意既已及此,其下却但说本心之德亡,而不言其内有包藏害物之心。所论迂缓,不切于事实,未能中其巧言令色之正病也。本心之德亡,固已不仁。不仁亦有轻重之分,其或穿穴逾墙,为奸为盗;大而至于弑君篡国,岂可但言心德亡而已哉!盖巧言,甘美悦人之言。令色,喜狎悦人之色。内怀深险之人,外貌往往如此。李林甫好以甘言啖人,此巧言也,而有阴中伤之之机阱在焉。李义府与人语必嬉怡微笑,此令色也,而有狡险忌克之机阱在焉。若王莽以谦恭篡汉,武后以卑屈祸唐,此又言色巧令之尤者也。古今天下之人,为此巧言令色而无阴险害物之心者盖鲜矣。鲜字乃是普言此等人中有仁者少,非谓绝无也。
按:是书不着撰人名氏。《四库提要》云:“元苏天爵《安熙行状》谓‘初有传朱子《四书集注》至北方者,滹南王公雅以辨博自负,为说非之。赵郡陈氏独喜其说,增多至若干言。’盖宁晋陈天祥书也。天爵又谓‘安熙为书以辨之,其后天祥深悔而焚其书’。今此本具存,是所言未足深据也。”朱子撰《集注》尝云:“字字用秤称过,增减一字不得。”清初汉学家所摘者在考证之疏,此则摘其义理之谬,洵朱子诤友也。凡《论语》一百七十三条,采摭几过半云。
《石渠意见》:人固有饰巧言令色以悦人而亡心德者,亦有生质之美,言自巧,色自令,而心德不亡者,此圣人所以言其鲜以见非绝无也。《集注》谓“专言鲜者绝无可知”,恐非圣人意。
王肯堂《笔鏖》:巧言者,能言仁而年不掩焉者也。令色者,色取仁而行违者也。夫仁岂可以声音笑貌为哉。故曰“鲜矣仁”。若巧佞炫饰务以悦人,则小人之尤者,何劳曰“鲜矣仁”。
按:王氏于佛学中精惟识一宗,故其读《论语》时有新见解。《四库提要》虽称其医学之精,而恶其染明末心学之习,仅列存目。《续说郛》亦仅存其目,有录无书。自故宫博物院、北平图书馆先后印行,世始多知之者。
(发明)《日知录》:天下不仁之人有二:一为好犯上好作乱之人,一为巧言令色之人。自幼而不孙弟,以至于弑父与君,皆好犯上好作乱之推也。自胁肩谄笑未同而言,以至于苟患失之无所不至,皆巧言令色之推也。然则学宜如之何。必先之以孝弟,以消其悖逆陵暴之心;继之以忠信,以去其便辟侧媚之习;使一言一动皆出于本心,而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夫然后可以修身而治国矣。
李二曲《四书反身录》:色庄见于应接,巧言则不止应接。凡着书立言,苟不本于躬行心得之余,纵阐尽道妙,可法可传,俱是巧言。
按:二曲之学,虽稍偏于陆王,而语多心得。虽心知伊川以穷理训格之非而不加攻击,盖犹有忠厚之意存焉。方东树讥之非也。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考异)皇本“交”下有“言”字。钱曾《读书敏求记》:高丽《集解》本作“言而不信乎”。
《天文本论语校勘记》:古本、皇本、唐本、津藩本、正平“交”下有“言”字。《释文》引郑《注》:《鲁》读“传”为“专”,今从古。
臧庸《郑注辑本》释云:《鲁》读“传”为“专”者,《释文条例》引云:“其始书之也,仓卒无其字,或以音类比方,假借为之,趣于之之而已。受之者非一邦之人,人用其乡,同言异字,同字异言,于兹遂年矣。”此“传”字从专得声,《鲁论》故省用作“专”,郑以《古论》作“传”,于义益明,故从之。
(音读)《释文》:三,息暂。又如字。
《朱子语类》:“三”字平去二声虽有自然、使然之别,然自然者不可去声,而使然者亦不可平声。故三仕、三已与三黜无以异,而三仕、已无音。三省、三思与三嗅、三复皆使然,而《集注》于省、嗅皆阙。凡此之类,二音皆通。
陈禹谟《谭经菀》:下虽三事,只是忠信。传者传此,习者习此耳。“三”当定读去声。
翟氏《考异》:《大戴。立事篇》记曾子之言曰:“日旦就业,夕而自省思,以殁其身,亦可谓守业矣。”似即三省言,而当时记者之详略殊也。参观之,则“三”当以去声为正。
(考证)《揅经室集。数说》:古人简策繁重,以口耳相传者多,以目相传者少。且以数记言,使百官万民易诵易记,《洪范》、《周官》尤其最着者也。《论语》以数记文者,如一言、三省、三友、三乐、三戒、三畏、三疾、三变、四教、绝四、四恶、五美、六言、六蔽、九思之类,则亦皆口授耳受心记之古法也。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