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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今年新出土的“鲁王圹志”明说:
‘王有哮疾,壬寅十一月十三日中痰而薨。距生万历戊午五月十五日,年才四十有五’。
这就可以证明林子濩“续闽书”的记载是根据当时撰修的“鲁王圹志”一类的史料,故一个字不误。
全谢山“答陆聚缑论三藩纪事本末”(“鲒埼亭集”外编四十三)说:
‘辛丑,成功入台湾。壬寅,缅甸赴至(此指永历帝之死),成功亦卒,海上遗臣复奉鲁王监国。甲辰(康熙三年,一六六四),王薨’。
这是谢山早年未定之论,说鲁王死在甲辰,是错的。谢山后来得见沈光文(斯庵)的诗集,才知道鲁王死在“壬寅冬十一月”,是死在郑成功死后。这是和新出“圹志”相符合的。
但全谢山深信鲁王死在台湾。他的“张苍水神道碑”(集九,题“明故权兵部尚书鄞张公神道碑”)说:
‘壬寅冬十一月,鲁王薨于台’。
他的“斯庵沈公诗集序”也不信“阮夕阳诗集”说‘鲁王薨于金门,岁在庚子’的话。谢山不信鲁王死在庚子(永历十四年,一六五○),是对的。但他在此序里力说鲁王死在东宁(即台湾),是错误的。他说:
‘盖王本与成功同入东宁,故即葬焉’。
现在我们看这“圹志”明明说:
‘(辛卯舟山破后),王集余众南来,闻永历皇上正位粤西,喜甚,遂疏谢监国,柄踪浯岛金门城。至丙申(永历十年,一六五六)徙南澳,居三年。己亥(永历十三年,一六五九)复至金门。……壬寅十一月十三日……薨。……卜地于金门城东□外之青山,……其地前有巨湖,后有石峰,王徜徉游其地,题“汉影云根”四字于石。……以是月廿二日辛酉安厝。……’。
此可见鲁王没有过到台湾,他先住金门六年,中间曾移居南澳三年,又回到金门住了三年多,就死在金门,葬在金门。全谢山的说法,得着新出土的史料的否证,是必须放弃的了。
(2)新出“圹志”还可订正查继佐“鲁春秋”的一些错误。“鲁春秋”(适园丛书刻本)说:
‘壬寅,监国跸金门。……’。
‘夏五月,延平王……国姓成功薨于东宁。……秋九月之十有七日,监国鲁王以海薨于金门’。
这个日子——九月十七日——是可以订正的了。
查氏记舟山之败,说:
‘监国继妃张氏赴井死,两王子北去’。
查氏记两王子之名是“长弘楠、次弘柄”。新出的“圹志”也记着:
‘继妃张氏,亦宁波人,舟山破日,投井而死’。
‘有子六,皆庶出。第一子、第三子在兖陷虏,存亡未卜。次子卒于南中。第四子弘椮、第五子弘朴、第六子弘栋俱在北蒙难’(三子名字可能有钞写的错误)。
好像最后记的三子是舟山蒙难的,不但数目不同,名字也不相同。
(3)全谢山又有“舟山宫井碑文”(“鲒埼亭集”二十四),记“辛卯之役”(永历五年,一六五一)在舟山投井死的是‘监国元妃陈氏’。而“圹志”明说‘舟山破日,投井而死’是‘继妃张氏,亦宁波人’。“圹志”下文又说鲁王‘女子三,长为继妃张氏所生’。志文两次提及“继妃张氏”,显然有所依据。谢山称她“元妃”,是一误;说她姓陈,是二误。
“圹志”又明说:
‘元妃张氏,兖济宁州张有光女,原浙之宁波人。兖陷,殉节’。
而谢山“舟山宫井碑”说:
‘监国次会稽,张妃主宫政。而〔陈〕妃以丙戌(唐王隆武二年、即清顺治三年,一六四六)春入宫。会西陵失守,监国自江入海。保定伯毛有伦扈宫眷自蛟关出,期会于舟山。道逢张国柱乱兵杀掠,拥张妃去’。‘〔陈〕妃在副舟中,……伏荒岛数日,飘泊至舟山,监国已入闽……吏部尚书张肯堂遣人护之,得达长垣。监国见之流涕,始进为元妃。……辛卯,大兵三道入海。……〔舟山〕城陷,元妃……投井而死。……董户部守谕为作“宫井篇”哭之。……’。
鲁王“圹志”记他的“元妃张氏”死在兖州被满清兵攻破的时候,那是在崇祯十五年(一六四二,“明史本纪”及“诸王世表”皆作十五年,“明史”百十六鲁王传误作崇祯十二年)。谢山此碑写鲁王的张妃在绍兴监国时主宫政,那是在唐王聿键的隆武元年(乙酉、一六四五),在兖州破城后三年了。又写那位张妃在隆武二年(丙戌、一六四六)在海上被乱兵拥去,下落不明。这个张妃在“圹志”里完全没有记载,而谢山完全没有提起“圹志”里记的“兖陷殉节”的“元妃张氏”。我们似乎应该用新出土的“圹志”来订正谢山先生的“舟山宫井碑”文罢!
四八、十、三十一下午。
“圹志”记‘次妃陈氏遗腹八阅月’,这是壬寅十一月尾的记载。查氏“鲁春秋”在鲁王死后补记:‘王年五十有四(依“圹志”与“续闽书”,当作“四十有五”)。继妃陈氏明年生遗腹子弘甲。周支长杨王术桂(今改宁靖王),收养,栖于东宁’。这是那个遗腹子的下落。“宁靖王术桂”即是鲁王“圹志”的作者。“周支”当作“辽支”,即“圹志”署名的“辽藩”。“明史”百十六辽王下云:‘辽国除,诸宗隶楚藩,以广元王术〈土周〉为宗理’。又“明史”诸王世表“辽”下末代有术〈土受〉、术堣、术垌等。“鲁春秋”称‘长杨王术桂,今改宁靖王’。谢山先生说:‘读太仆(沈光文)集中,王在东宁(当作“金门”,说见上),颇多唱和。宗藩则宁靖,遗臣则太仆’。辽藩宁靖王朱术桂的诗似乎没有流传下来,我们现在读这篇新出土的“圹志”,还可以想像那位末叶王孙的故国哀思,还应该对他“指日中兴”的梦想寄与无限的同情。
四八、十、三十一夜补记。(载“中华日报”四十八年十一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