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有四灵体,谓翁灵舒、徐灵渊、徐灵晖、赵灵秀也。按灵舒名卷,诗曰西岩集。灵渊名机,诗曰泉山集。灵晖名照,诗曰山民集。灵秀名师秀,诗曰天乐堂集。冯定远云:四君诗薄弱,其锻炼处露斧凿痕,所取者气味清淳,不害诗品耳。又云:清诗有僧气、山人气,皆是俗。四灵虽寒苦,却无此病。冯已苍云:四灵气味似诗,所嫌者用思太苦,而首尾多馁弱耳!明制,京官三品以上例予谥;其品秩未高而侍从有劳,或以死勤事者,不拘成例。又词林始得谥为文,若非词林而得谥为文者,文字必系于他字之下,若端文、忠文之类。又吾友汪西京(沈琇)述鄂相国之言云:不由词林而入相者,亦谥为文。以甫拜命,无所谓阁老衙门,即在翰林院莅任,坐居中,故称中堂。虽掌院莅任,亦只坐东偏,避相国坐处也,中堂谥文以此。然明之魏文靖骥、叶文庄盛、吴文恪讷、姚文敏夔四公,皆不由翰林,亦未尝入相,而亦谥曰文,则又不知何说也。
火有文武之称,盖言其缓急也。参同契炉火说云:始文使可修,终竟武乃陈。又云:首尾文,中间武,此即文武火之始。又曹唐诗自添文武养丹砂,又司空图诗文武轻销丹灶火.
明太祖既登极,避胜朝国号,遂以元年为原年。民间相传如此,而史书不载。
古者名以正体,字以表德,以孔门言之,有字其祖者矣,如仲尼祖述尧、舜是也;有字其师者矣,如仲尼日月也是也。盖古人敬其名,则未有不称字者。自宋人多着别号,于是有卑幼不敢字其尊长之说。然当时大儒如朱晦庵、魏鹤山之徒,犹不谓然。自明迄今,人尤重号,一登仕板,遂不复以字行矣。方逊志与潘择可书云:交际之崇卑,称号之轻重,固有常礼矣。非尊而尊之,过也;非称而受之,愧也。若某之少且愚,字之已过矣;于字加称号焉,于称号加先生焉,于礼得无不相似乎?近华阴王山史与人书云:今人相称字,辄曰某翁、某老。近日市井屠沽,莫不皆然,可笑也。子贡、子思皆字谓圣人,未闻有罪其肆者。观方、王两先生之言,知前辈于称谓之际,不肯苟且如此,吾辈当知所法矣。
别号古人所无,不知起于何时。或云自寒泉子、樗里子始,至唐而渐众,至宋而益多。近则市井屠沽,皆有庵、斋、轩、亭之称。若止有字而无号,吴次尾所谓如此大雅之士,吾不数见也。尝见祝希哲前闻记载江西一令讯盗。盗对曰:守愚不敢。令不知所谓,问之左右,一胥云:守愚者,其号耳!则知今日贼亦有号矣。此等风俗,不知何时可变也?
五月时有养日,十月时有养夜,言浸长也。见夏小正。
方虚谷律髓一书,颇推江西一派,冯已苍极驳之,于黄、陈之作,涂抹几尽。其说谓:江西之体,大略如农夫之指掌,驴夫之脚跟,本臭硬可憎也,而曰强健;老僧嫠女之床席,奇臭恼人,而曰孤高;守节老妪之絮新妇,塾师之训弟子,语言面目,无不可厌,而曰我正经也。山谷再起,我必远避,否则别寻生活,永不作有韵语耳!余谓江西一派,虽不无可议,然涪翁之作,即东坡亦极赏之,何至诋毁若是。已苍之论,亦殊失其平矣。
人怀不良之心者,俗谚辄曰:黑心当被雷击。而蚕豆花开时,闻雷则不实,亦以花心黑也。此固天地间不可解之理。然以物例人,乃知谚语非妄,人可不知所惧哉!
江阴汤廷尉公余日录谓闽之林泉山四代进士,江西之彭文宪二世阁老,以为卓异。而本朝桐城张氏亦二世阁老,昆山徐氏则兄弟三鼎甲,宜兴吴氏则五代进士,长洲沈氏、磁州张氏、泰州宫氏、吾邑蒋氏则四代进士,长洲彭氏则祖孙会状,德清蔡氏则从叔侄两状元,可谓超越前代矣。
徐充暖姝由笔云:淮安杨林会试投卷。夏桂洲呼谓之曰:'近日大同逆首有杨林,汝当易此名。'遂增一字作杨上林。本朝康熙间,有满洲人揆叙者,曾为掌院学士,至雍正时其人已殁矣。而以生前犯不韪,上怒其为人。吾友太仓张冰璜以庠名与之同,欲请邓学使改之。黄中丞昆圃与冰璜善,教以措词,谓:揆叙得罪朝廷,士子以此二字为名,恐干未便。冰璜如所戒。邓乃是其言,遂援笔去一揆字。余谓夏桂州之增一上字,与邓学使之去一揆字,其意正同也。冰璜既改今名,遂于雍正壬子中南省经魁。
苏俗娶妇者,不论家世何等,辄用掌扇、黄盖、银瓜等物,习以为常,殆十室而九,而掌扇上尤必粘翰林院三字。有苏州人周卜世者,尝客扬州,一扬人卒问曰:何故苏郡庶民俱不娶妇?周讶而诘之,扬人曰:我前寓苏,所见迎娶者,无非翰林院执事,何尝有一庶民邪?其言虽戏,然苏俗恶薄,贵贱无等,不免为他郡人所笑。即此一端,可知其余。
玉溪锦瑟诗,从来解者纷纷,讫无定说。而何太史义门(焯)以为此义山自题其诗以开集首者,首联云: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言平时述作,遽以成集,而一言一咏,俱足追忆生平也。次联云:庄生晓梦迷胡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言集中诸诗,或自伤其出处,或托讽于君亲,盖作诗之旨趣,尽在于此也。中联云: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言清词丽句,珠辉玉润,而语多激映,又有根柢,则又自明其匠巧也。末联云: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言诗之所陈,虽不堪追忆,庶几后之读者,知其人而论其世,犹可得其大凡耳。
家露湑翁(誉昌)精于论诗,尝语予曰:作诗须以不类为类乃佳。予请其说。时适有笔、砚、茶瓯并列几上,翁指而言曰:笔与砚类也,茶瓯与笔、砚即不类。作诗者能融铸为一,俾类与不类相为类,则入妙矣!予因以社集分韵诗就正,翁举小摘园蔬联旧雨,浅斟家酿咏新晴一联云:即如园蔬与旧雨、家酿与新晴,不类也,而能以意联络之,是即不类之类。子固已得其法矣。王实甫西厢记、汤若士还魂记,词曲之最工者也。而作诗者入一言半句于篇中,即为不雅,犹时文之不可入古文也。冯定远尝言之,最为有见,此亦不可不知。
凡为人作诗文集序及墓志铭,文末署名,于同辈当自称同学,或友人,或友弟,于前辈当自称后学,或后进,或通家子,方为得体。若称眷弟、眷侄,及眷晚生,则陋甚矣!尝见沈石田全集内附唐六如和诗,自称后生唐寅,亦雅甚。
元周公谨云:上巳当作日干之己,古人用日,如上辛、上戊之类,皆用日干,无用支者。若首午尾卯,首未尾辰,则上旬无巳矣。
第1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