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德象相性简静,尝主文,出《人为天地心赋》。举子曰:“先朝开封曾出此题。”章遽别出一题,曰《教犹寒暑》,既非致思,举子又上请:“题出《乐记》,此教乃乐教也。尝用乐否?上在谅阴而用乐事,恐非便。”纷纭不已。无名子嘲之曰:“武成庙里沽良玉(武成试《良玉不琢》),夫子门前卖簸箕(国学试《良弓之子必学为箕》)。惟有主司章得象,往来寒暑未曾知。”
闽人黄通累举不第,后该恩历官数任,年及耳顺,锁厅应举,或嘲之曰:“剩员呈武艺,老妓舞《柘枝》。”
韩浦、韩洎,唐滉之后。浦善声律,洎为古文。洎尝轻浦,语人曰:“吾兄为文,譬如绳枢草舍,聊可庇风雨。吾之为文,是造五凤楼手。”会有人遗浦蜀笺,浦以寄洎,因题一绝云:“十样花笺出益州,寄来新自浣溪头。老兄得此全无用,助尔添修五凤楼。”
高宗朝,李义府尝赋诗曰:“镂月为歌扇,裁云作舞衣。自怜回雪态,好取洛川归。”有枣强尉张怀庆好窃人文章,有诗曰:“生情镂月为歌扇,出性裁云作舞衣。照镜自怜回雪态,来时好取洛川归。”时人为之语曰:“活剥张昌龄,生吞郭正一。”
韩吏部作《轩辕弥明传》云:尝与文友会宿,有老道士,形貌怪异,自通姓名求宿,言论甚奇,既饮酒,众度其必不留意于诗,因联句咏炉中石罂,将以困之。首唱曰:“妙匠琢山骨,刳中事调烹。”至弥明,自云不善俗书,人多不识,乃遣人执笔砚吟曰:“龙头缩囷蠢,豕腹胀膨朜。”坐客尽惊,会人思竭,不能复续,弥明连足之。坐中有欲吟,其声凄苦,弥明咏中讥侮之曰:“仍于蚯蚓窍,更作苍蝇声。”须臾倚壁睡,而鼻息如雷。坐客异且畏之,各就寝,遂失所在。
南唐徐融《夜宿金山诗》,有“淮舡分螘点,江市聚蝇声。”烈祖性严忌,宋齐丘谮之,以竹笼沉于京口。
宋尚书判馆事,督诸馆职必至,而刁景纯或数日不至。宋使人邀之,加之谯让。王原叔改杜工部《赠郑广文诗》云:“景纯过官舍,走马不曾下。蓦地趋朝归,便遭官长骂。”
“柳州柳刺史,种柳柳江边。柳馆依然在,千寻柳拂天。”后南卓中丞至黔南,故人嘲之曰:“黔南南太守,南郡在云南。闲向南亭畔,南风变俗谈。”
光化中,罗隐佐两浙幕,同院沈嵩得新榜封示隐,隐批一绝纸尾曰:“黄土原边狡兔肥,犬如流电马如飞。灞陵老将无功业,犹忆当时夜猎归。”
兵部李相涛,唐宗室子,自河阳令一举状元及第。小字社翁,每于班行中多自名焉,其坦率如此。翰林学士月给内酝,兵部尝因春社寄翰林一绝云:“社翁今日没心情,为乏治聋酒一瓶。恼乱玉堂将欲遍,依希循到第三厅。”
贞元元年,太府卿韦渠牟、金吾李齐运、度支裴延龄、京兆尹嗣道,皆承恩宠,荐人多得名位。时刘师老、穆寂皆应科目,渠牟主穆寂,齐运主师老。会齐运对,上嗟其羸弱,许以致仕,而师老失据。无名子曰:“太府朝天升穆老,尚书倒地落刘师。”刘禹锡曰:“名场崄巇如此。”
王随入相而病已甚,尤好释氏。时献嘲者曰:“谁谓调元地,翻成养病坊。但见僧盈室,宁知火燎房。”
颜师古注“霍去病穿城踏鞠”云:鞠以皮为之,实以毛,蹴踏为戏也。颜时鞠乃如此,至后唐已不同矣。归氏子弟嘲皮日休曰:“八片尖斜砌作球,火中燖了水中揉。一包闲气如常在,惹踢招拳卒未休。”
后唐元宗嗣位,李建勋出帅临川,归拜司空,累表乞致仕。自称钟山公,诏授司徒,不起。学士汤悦致状贺之,建勋以诗答曰:“司空犹不许,那敢作司徒。幸有山公号,如何不见呼。”先是,宋齐丘自京口退归青阳,号九华先生,未期,一征而起,时论少之。建勋年德尚强,时望方重,或有以宋公比之者,因为诗曰:“桃花流水须相信,不学刘郎去又来。”
仁宗朝,御试《山海为天地之藏赋》,放榜日,潭州进士程说,同学究出身,谒乡人胥偃内翰,因举其赋。胥曰:“子赋颇佳,但其间铁故事少耳。”说归为诗曰:“紫宸较艺甚英聪,作赋方知尚欠功。事内少他些子铁,殿前赢得一堆铜。黄紬被下夫人暖,青琐窗中学士空。寄语友朋须细认,主司头脑太冬烘。”时都下甚传其诗。
颖上常夷甫处士,以行义为士大夫所推,近臣屡荐之。朝廷命之官,不起。欧阳公晚年治第于颖,久参政柄,将乞身以去颍,未得谢,而思颖之心日切,尝有诗云:“疏星牢落晓光微,月落苍龙阙角西。玉勒争门随仗入,牙牌当殿报班齐。羽仪虽接鸳兼鹭,情性终同鹿与麋。笑杀汝阴常处士,十年骑马听朝鸡。”后公既还政,而处士被召赴阙,为天章阁待制,日奉朝请。有轻薄子改公诗以戏之曰:“却笑汝阴常处士,几年骑马听朝鸡。”
韦蟾左丞至长乐驿亭,见李汤给事题名,索笔题于其侧曰:“渭水春山照眼明,希仁何事寡诗情。只应学得虞姬婿,书字才能记姓名。”
纪赠
魏野《赠莱公诗》云:“有官居鼎鼐,无宅起楼台。”及上即位,北使至,赐宴,唯两府预焉。北使历视坐中,问译者曰:“孰是‘无宅起楼台’相公?”坐中无答,丁谓令译者相谓曰:“上初即位,南方须大臣镇抚,寇公往抚南夏,非久即还。”
相国王溥二十六岁状元及第,后六年拜相。时年三十二。又四年,加守司空,年三十六。又六年,以一品守太子少保,时年四十二。归班犹在具庆下公相府。时座主少保王公仁裕犹在,公以机务少暇,遇休沐,方得候谒,申门生之敬。少保王公尝有诗寄相国云:“一战文场拔赵旗,便调金鼎佐无为。白麻骤降恩何极,黄发初闻喜可知。校敕按前人到少,筑沙堤上马归迟。立班始得遥相见,亲洽争如未贵时。”
周世宗征淮南,王师围寿春,翰林学士陶谷使吴越,惟学士王着一人在翰苑。李相时为主客员外郎知制诰,遂有北门之召,迁屯田正郎。丞相范质、端明殿学士窦仪俱赋诗贺之。范云:“翰苑重征李谪仙,词锋颖利胜龙泉。朝趋津礼霞烘日,夜直承明月印天。圣主重知缘国士,相公多喜为同年。青春才子金门贵,蜀锦新袍夺目鲜。”窦云:“厩马牵来历历嘶,马蹄随步蹑云梯。新衔锦帐连三字,旧制星垣放五题。视草健毫从帝选,受降恩诏待君批。仙才已在神仙地,逢见刘晨为指迷。”
谏议窦禹钧有子五人,俱进士及第。禹钧悬车,子仪、俨已居华显,冯道尝赠禹钧诗云:“燕山窦十郎,教子有义方。灵椿一树老,丹桂五枝芳。”仪终翰林学士、礼部尚书,俨终翰林学士、礼部侍郎,侃终起居郎,偁终左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僖终左补阙。时人谓之“窦氏五龙”。
牛僧孺相赴举时,尝投贽于刘禹锡,刘对客展读,飞笔涂窜其文。居三十余年,刘守汝州,牛已出镇汉南,枉道汝水,驻旌信宿,酒酣贻诗于刘:“粉署为郎二十春,向来名辈更无人。休论世上升沉事,且斗尊前见在身。珠玉会应成咳唾,山川犹觉露精神。莫嫌恃酒轻言语,曾把文章谒后尘。”刘乃悟往年改其文卷,刘遂承意和答曰:“昔年曾忝汉朝臣,晚岁空余老病身。初见相如成赋日,后为丞相扫门人。追思往事咨嗟久,幸喜清光语笑频。犹有当时旧冠剑,待公三日拂埃尘。”
冯当世始试于乡,会主司庸缪,坚欲黜之而已,缀之榜末。时鄂倅南宫诚监试,当拆封写名,大不平之,奋臂力争之,竟以魁选。明年廷试,复第一。释褐除荆南倅,南宫迁潭倅,公以诗寄谢曰:“常思鹏海隔飞翻,曾得天风送羽翰。恩比丘山何以戴,心同金石欲移难。经年空叹音题绝,千里长思道义欢。每向江陵访遗治,邑人犹指县题看。”
黄觉善诗,梅昌言出镇并门,觉赠诗曰:“五马雍容出镇时,都人争看好风仪。文章一代喧高价,忠直三朝受圣知。帐下军容森剑戟,门前行色拥旌旗。云龙古戍黄榆暗,雪满长郊白草衰。出去暂开貔虎幕,归来须占凤皇池。鬓间未有一茎白,陶铸苍生固不迟。”梅雅自修饰,容状伟如,得诗大喜。
张介以命术游公卿间,自京师南归钱塘,士大夫率赠以诗。吕许公、王沂公时方执政,皆有诗。夏郑公留守南京,为诗继二公曰:“上公诗笔重千籯,逋客归装一舸轻。莫到青山更招隐,且留贤哲为苍生。”
王贞白寄郑谷郎中曰:“五百首新诗,缄封寄去时。只凭夫子鉴,不要俗人知。火鼠重烧布,冰蚕乍吐丝。直须天上手,裁作领巾披。”
郑还古博士东都闲居,与柳将军甚熟。柳富有妓乐,郑往来燕饮,与妓笑语,柳不之怪也。郑将入京,柳饯之,酒酣,郑赠妓诗曰:“冶艳出神仙,歌声胜管弦。眼看白纻曲,欲上碧云天。未拟生裴秀,如何乞郑玄。莫教金谷水,横过堕楼前。”柳见诗甚喜曰:“俟荣归,当遣充贺劄。”及郑除国子博士,柳乃遣妓入京,至嘉祥驿而郑已殁,柳闻之悲悼。
梁周翰在太宗朝为馆职,真宗即位,乃除知制诰。柳开赠之诗曰:“九重城阙新天子,万卷诗书老舍人。”
苏子美《赠秘演大师》有“垂颐孤坐若痴虎,眼吻开合无光精。”演颔额方厚,瞻视徐缓,喉音常若鼾睡。演以浓墨涂去“无”字,改为“犹光精”。子美诟之,演曰:“吾尚活,岂无光精耶?”又曰:“卖药得钱只沽酒,一饮数斗犹惺惺。”演又抹去。苏曰:“吾诗何人敢点窜?”演曰:“公之诗出则传四海,吾不能断荤酒,为浮屠罪人,何堪更为公暴之耶?”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