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到吴江,投寓休息。安福即到旧衣摊上,买得一身极破旧的衣裤。次晨,化装乞丐,林恩亦然扮作客商模样,分道向城外去侦探。毕竟林恩查案经验浅薄,又与帮中人不相熟,故直到傍晚回寓,不曾查得丝毫线索;那安福因是苏帮水手,都认得他的面貌,特地化装乞丐,面上涂些灰煤,把本来面目完全隐蔽过了,一路向镇江帮船驻泊所在,嘴里哼着叫化调,目光注视船上水手们。哪知走遍各船头,独不见王富贵,还防被他们看出破绽,不便久留,只好走向别处去。经过李家桥,那边是个小镇,约有二三十家居户,安福借着求乞为名,入镇挨户叫化。哪知事有凑巧,瞥见小茶肆中走出一人,踅到屋角下小解。安福看得真切,见那人身高七尺向外,面色微青,浓眉曝目,尖嘴削腮,年约四十上下,这不是王富贵还是谁呢?暗想动手拘捕,犹恐不是对手,还是回寓和林恩商量,到县里去投文添差,今晚前来拿捉,谅不会逃遁。正想之间,又见王富贵走入茶肆,直向柜台后面走去,才知他不是茶客,必然和店主相识,藏身这里避祸的,一时决不会逃往他方。想到这里,快活非常,就急匆匆一路赶回客寓,已是傍晚时候,就把查见凶首的经过告知史林恩。林恩连忙说道:“以速为贵,我们俩马上到吴江县里去添差,连夜到李家桥去拿捉。”安福一边答应,一边同他移步出寓,兴匆匆赶到县衙门,向号房中投送海捕札子,并说有要紧公事,马上要见刘太爷,速去通报!号房瞧见是巡抚派来的差官,不敢怠慢,马上引入花厅,他就奔入上房。刘瑞安刚正同姨太太在上房饮酒,号房送呈公文,说明有抚宪差官在花厅上等候。瑞安听说,急得什么似的,一面拆阅公文,一面命跟班着明角灯前导,走进花厅,连忙抱拳和林恩相见,次与安福行礼,分宾主坐下,跟班送茶。林恩就指着安福说道:“幸赖王老哥乔装乞丐,查得王富贵避匿所在,恐有漏泄,地名恕不宣告,请贵县速拨几名得力快班,跟我们连夜去拿捉。”瑞安听了,又惊又喜,马上传进捕快都头高德,带通班马快,各带武器,跟随史、王二位差官出了衙门,一路向李家桥飞驰而去。
要知拿捉王富贵情形,且待下回分解。
王安福奋勇捉帮头史林恩渡江获要犯
且说王富贵自知犯了劫财害命、焚舟毁尸的重案,县官勒限踩缉,在粮船上虽有弟兄保护,只怕派兵来拿捉,若然恃众拒捕,案子越加闹得不可收拾,初想远走高飞,一则怕随地有冤家,二则防捕快狭路相逢,故决定避到李家桥小茶肆中。茶肆主人柳麻于是他的得意徒弟,住在那里自然十分稳妥,并且茶肆中日夜有赌博,摇摊牌九,各色俱全,故王富贵住在那里,颇不寂寞。
当日半夜时分,他正和一班赌客在披厢里赌博,呼幺喝六,兴高采烈。不料吴江捕快高德素知乡镇小茶肆中,终年聚赌抽头的,他就冒充赌客轻轻敲门。茶肆伙计不知就里,只认是赌客上门,便将门开启。高德就同林恩、安福及所带差役一拥而入。伙计见了如此情形,始知不妙,便飞步奔入披厢报告,只说县差前来捉赌。安福同林恩已经闯入,直扑到王富贵面前,说时迟,那时快,安福首先扑到赌台前,指着富贵说道:“这个就是劫杀焚舟的凶首!”话声未绝,林恩已手掣阿毕隆宝刀,照定富贵肩尖上猛地一刀砍下,富贵手无寸铁,只好把桌子权当家伙,双手举起招架,啪的一声被林恩砍断一只台脚,收转刀来,正想砍他的下盘,不料柳麻子已经手抡牛耳扑风刀奔来,
喝道:“大胆狗强盗,竟敢黑夜到此抢劫,这还了得!”说时举刀向林恩搂头砍过。林恩急举刀招架。那柳麻子也曾经过名师传授,为镇江帮中第一条好汉,生得短小精悍,刀法精通,便和林恩接住厮杀。一班赌客,都吓得屁滚尿流,越窗逃遁。
高德和众伙计也不去追拿赌客,却和王安福围住凶首,各挥铁尺乱击。王富贵早已抛弃桌子,手执板凳迎敌,无如本领平常,兼之寡不敌众,还被高德从背后挥铁尺照定他脚踝骨上猛击一下,痛得他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遂被王安福擒住。高德急取出软练,将他两手铐住。安福见林恩和柳麻子打做一团,便同众捕役上前相助。柳麻子虽然凶悍绝论,无如披厢狭小,使展不开家伙,要想逃遁,又被林恩一刀紧似一刀逼住,没得个空隙,不能脱身,混战一会,也被擒住。
此时东方已白,就把二犯押解回县,茶馆房屋着地保看管。
林恩等押犯进城,交吴江县讯供确实,解省定罪。刘瑞安把二犯略问几句,钉镣收监,退堂设筵款待二差官。安福在席上与林恩商定,先往高桥查案,耽搁一宵,即便启行。到得东门外雇坐一叶小舟,直到高桥镇,开发舟金登岸,找寻客栈歇下。
那高桥属上海县地界,滨临黄浦江,接近吴淞口,为极繁盛的市镇。那是常州帮船的归次,该帮回空粮船都泊在这里修理过夏。高桥和殷行、张华浜、蕴藻浜等,只隔得一个黄浦江面,居民商贾往来,都坐摆江船过江,素来江中很太平的。不料今年新添了一个摆渡口,是常州帮头缪永福所创设的。当时南桥各船户不答应,和缪永福吃请茶评理,南桥帮船户说:“你们是粮船水手,专运粮米,公家有工食发给的;我们生长南桥,靠水吃水,许多船户靠摆渡养家糊口,你们不应该来抢夺我们的摆渡行业。”缪永福说:“黄浦江是老皇帝的,摆渡并不是世袭你们的行业,你要阻挡我们不许摆渡,空口说白话,却是做不到,除非你们禀准官厅,勒石示禁,我们不敢不依。”双方言词决裂,几乎酿成械斗,亏得高桥镇董许子青出场排解,粮船帮只能设一第四摆渡口,往来江面的渡船不得过五艘,一场争论,才得和平解决。不料隔了两个月,黄浦江迭有浮尸发现,一个月不到,共捞得二十四具,都在第四摆渡口附近。高桥里正禀报上海县,陆森委高桥巡检相验,先后验得浮尸皆有致命刀伤,都属生前被杀抛尸江中的。当下填具尸格面貌服饰,饬里正买棺收殓,出示招领。那知县陆森本是个精明强干的好官,见属下出此重案,勒限捕快十日破案。等到限满,只查明两个浮尸,皆是高桥镇上的米店主带着现款到上海去买米,不料皆遭人谋毙抛尸。捕役戈祥向本官面禀道:“小的在高桥镇一带密查暗访,听得一般人谈论,都说此案是常州帮水手做的,因为今年归次后,争设了一个摆渡口,添了五号摆江船,现在发现的浮尸,都在新添摆江口附近,情节确为可疑?苦于毫无线索,兼之粮帮人数众多,小的不敢冒昧行事,还望大爷示下!”
陆森沉吟了一回,命他退下,连夜草就详稿,禀报苏州太守。
第3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