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房里,胡百万说:”这就是南楼上那位爷。“那姐儿慌忙跪倒,磕了几个头儿,便说:”不知爷来,有失迎接,贱人万死!“万岁爷暗疑猜,这个人好怪哉,怎么听说就将我拜?人人拿着不当事,忽然跑出个敬的来,万岁便有几分爱。要赏他白银百两,不言心里铺排。
二人茶罢,美人便吩咐丫头速备酒席。万岁说:”穷军家又没有赏银,那里就有取扰的理。胡百万,咱走罢。“美人那里肯依。那美人笑开言,叫声爷休弃嫌,好容易见的爷金面。虽然没嗄给爷吃,略把腿儿少卷卷,遽然去了不好看。胡百万你若领了客去,我合你断了咱往还!
胡百万说;”这是他一点诚意,咱就扰他罢。“万岁便忻然坐下。略不停时,酒肴甚是齐整。
武宗爷闷气消,问一声女多娇,初逢不知是什么号?今日闲玩来到此,没曾带着银子包,回时送个薄仪到。美人说增光万幸,若说这赏赐何消。
胡百万说:”他名子叫百花羞。“万岁说:”哦!那百花羞就是你么?“百花羞说:”就是贱人。“胡百万说:”听的谁说来?“万岁说:”今早晨找不着你,佛动心说,有一个百花羞合他甚厚,必然是在那里,因此知道这个名子。“又点点头说道:”是你眼色不差,果是个妙人儿,雅致温柔,不同寻常。“百花羞说:”蒙爷的过奖,折煞贱人了!“万岁说:”胡百万可人没有不会吹弹的。“那百花羞见爷问他,便去房里拿出一只玉笛,一攒牙笙,雕刻的异样精美。笑了笑,将那笙递于胡百万。
一吹笛一吹笙,合起来好中听,哀哀吹了两三弄。知音天子上边座,好好连夸四五声,想那教笛时特把心来用。细听他一字一句,合百万一气相同,万岁大喜说:”您二人这样相厚,又是极好的一对儿。依我说,百花羞,你嫁了他罢。“二人听说,一齐下来,两手扑地,给爷叩了顿头。
武宗爷笑哈哈,你磕头为什么?我不过是句闲常说话。几十两银子还容易,出百两以外就难咱,妈儿不知要多少价。点点头说也罢也罢,且从容济着我刷刮。
百花羞说:”军爷这片好心,贱人离了火炕,给爷念佛。“万岁说:”你嫁与不嫁,今后且不必提他。您二人且合我去南楼上玩耍玩耍,过日的事在我。“百花羞带了丫头,一同出门往南楼去了。百花羞到楼门,看见了佛动心,跪下才把二姐问。你若到了安身处,也念念火坑受罪人,休忘了从小一处混。佛动心大惊失色,忙回礼跪倒埃尘。
二姐忙把百花羞请起来,说:”姐姐忽然行此大礼,这是为何?“百花羞说:”是应当的。“想妹妹挂心怀,怕爷嗔不敢来,谁想倒将奴错爱。忽然到了俺家里,没点什么清处来,又许提出火坑外。这都是妹妹的体面,磕万头也是应该。
二姐说:”他的话俱听不的。姐姐既有从良的心肠,也是易事。我还有几两私房银子,那妈妈娘任拘要多少银子,我管助成。“万岁爷笑一声,佛动心你瞎支枝,开口就谝你那银钱重。我问亲戚借一借,定然拔他出火坑,临时还有小陪送。我送他黄金万两,两口儿快活一生。
胡百万合百花羞又磕头谢了恩。佛动心说;”你光叨大话,我看你合不煞口来着待说什么!“万岁说:”你休管我。快拿酒来,咱四人痛快玩玩。“四人方才坐定,有一个丫头拿上一个帖子来。万岁问:”是做什么的?“丫头说:”是北楼上王姐夫请胡相公的。“胡百万说;”你对他说罢,我不能去。“万岁说胡秀才,那王龙有钱财,你若不去看他怪。百万笑道不妨事,他死的头向待中来,他就恼些也没害。他来时曾会他一面,看不上那嘴脸歪腮。
胡百万说:”他也活不的几日了,得罪他些也不差。“万岁说;”你那里见的?只像你给我相的那面,那王侯在那里哩?“胡百万说:”若合我相那面似的,他就坏了。“万岁说:”闲话休题,咱且吃酒罢。“两对儿并坐了,饮数巡兴致高,各人显出各人的妙。一个琵琶一个笛,一个打板一个萧,满楼不住喧天闹。四个人欢欢喜喜,只吃的谯鼓三敲。
万岁听见打三更,说道:”咱不耍罢。您二人明晨早来。“胡百万合百花羞连忙答应,下楼去了。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胡百万帮嫖惹祸
张天师保主留丹话说万岁吃酒吃了半夜,到了天明起的身来,便问:”胡百万两口子来了不曾?“丫头说:”还没哩。“”快去叫他来的。“丫头去不多时,回来说道:”来不的了。“万岁说;”怎么来不的了呢?“丫头说胡秀才,他今早已是来,刚刚到了门儿外。王宅家人把他请,说了声不去就上来,揣衣服裂的条条坏。万岁爷未曾听罢,骂一声欺心的小奴才!
丫头说:”百花羞着人给他买衣裳去了。买了来时,就过来哩。“万岁说:”快给他送三十两银子去,着他拣着那上好的绸缎,多叫几个裁缝,流水快做出来,扎挂的一搀新,可来见我。“慌的那佛动心,拿出了一包银,差人去把秀才问。裁缝叫了好几个,一宿做了一搀新,走来更比常时俊。两口儿早到楼上,齐声说谢爷天恩。
万岁说:”你相与着没体面的军家,又给你做不下主来;你不如去奉承奉承他,就不怪你了。“胡百万说:”我不去,也不是怕爷嗔。“穷虽穷志气刚,任拘他怎么降,脸儿难合心两样。叫我几回我不去,无非就是嫌他脏,嘴脸叫人看不止。我只将冷眼观蟹,看横行能有几场。
万岁说:”快拿酒来,我给胡百万压惊。“万岁爷斟一盅,我给你压压惊,休为烦恼就没了兴。百味珍馐忙拿过,四人依然闹楼中,今朝更比昨朝胜。不说他君臣取乐,恼犯了宝客王龙。
且说那王龙辱了胡百万一场,方才心下少可;又听的待了一日一宿,就上下一搀新丁,依旧南楼作乐。暗暗的鼓那肚子,要害南楼一党。
王冲霄闷腾腾,听南楼弹唱声,气的整宿睡不定。难道尚书大公子,不如一个腌脏兵?我定然合他弄一弄。昼夜的越思越恼,找法儿要害朝廷。
且说张天师正然诵皇经,偶然一阵狂风,大同的城隍参见。天师道:”有何事情?“城隍道:”万岁只身私行大同宣武院取乐,有王龙要害万岁,一个文武不曾带来。今日五皇圣诞,大小诸神都去庆贺,无人保驾,如何是好?“天师说:”也罢,我就下山保主一遭。“吩咐城隍去了,遂即出的门来。这天师古时有一阵祥云,只为他误入斗牛宫,偷看了仙女,遂摘了他的祥云,只给了他一阵黑风。遂画了一个十字,两脚踏住,念动咒语,吹口法气,一阵黑风从地旋起,不多时来到大同。天师收了神术,两脚踏立尘埃。遂自思道:”万岁我曾去朝过几次,他认的我,我也不好见他。现如今胡秀才是招财童子临凡,他日近君王,不免托了他罢。“张天师上大街,要访那胡秀才。到了胡家大门外,打起封卦板装算卦,百万忽然走出来。天师一见说声怪,这一位天颜日近,怕目下有些奇灾。
第7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