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不顾地)你哥哥来也得说呀。
大怎么回事?贵(看一看大海,又回头)你先别管。四哥哥,没什么要紧的事。(向鲁贵)好吧,爸,我们回头商量,好吧?贵(了解地)回头商量?(肯定一下,在盯四凤一眼)那么,就这样办。(回头看大海,傲慢地)咦,你怎么随便跑进来啦?大(简单地)在门房等了半天,一个人也不理我,我就进来啦。贵大海,你究竟是矿上大粗的工人,连一点大公馆的规矩也不懂。
四人家不是周家的底下人。
贵(很有理由地)他在矿上吃的也是周家的饭哪。大(冷冷地)他在哪儿?贵(故意地)他,谁是他?大董事长。
贵(教训的样子)老爷就是老爷,什么董事长,上我们这儿就得叫老爷。
大好,你跟我问他一声,说矿上有个工人代表要见见他。贵我看,你先回家去。(有把握地)矿上的事有你爸爸在这儿替你张罗。回头跟你妈、妹妹聚两天,等你妈去,你回到矿上,事情还是有的。大你说我们一块儿在矿上罢完工,我一个人要你说情,自己再回去?贵那也没有什么难看啊。
大(没他办法)好,你先给我问他一声。我有点旁的事,要先跟他谈谈。
四(希望他走)爸,你看老爷的客走了没有,你再领着哥哥见老爷。
贵(摇头)哼,我怕他不会见你吧。
大(理直气壮)他应当见我,我也是矿上工人的代表。前天,我们一块在这儿的公司见过他一次。
贵(犹疑地)那我先跟你问问去。
四你去吧。(鲁贵走到老爷书房门口)贵(转过来)他要是见你,你可少说粗话,听见了没有?(鲁贵很老练地走着阔当差步伐,进了书房)。
大(目送鲁贵进了书房)哼,他忘了他还是个人。四哥哥,你别这样说,(略顿,嗟叹地)无论如何,他总是我们的父亲。
大(望着四凤)他是你的,我并不认识他。
四(胆怯地望着哥哥,忽然想起,跑到书房门口,望了一望)你说话顶好声音小点,老爷就在里面旁边的屋子里呢!大(轻蔑地望着四凤)好。妈也快回来了,我看你把周家的事辞了,好好回家去。
四(惊讶)为什么?大(简短地)这不是你住的地方。四为甚么?大我--恨他们。
四哦!
大(刻毒地)周家的人多半不是好东西,这两年我在矿上看见了他们所做的事。(略顿,缓缓地)我恨他们。
四你看见甚么?大凤儿,你不要看这样威武的房子,阴沉沉地都是矿上埋死的苦工人给换来的!
四你别胡说,这屋子听说直闹鬼呢。
大(忽然)刚才我看见一个年轻人,在花园里躺着,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像是要死的样子,听说这就是周家的大少爷,我们董事长的儿子。啊,报应,报应。
四(气)你--,(忽然)他待你顶好,你知道么?大他父亲做尽了坏人弄钱,他自然可以行善。
四(看大海)两年我不见你,你变了。
大我在矿上干了两年,我没有变,我看你变了。四你的话我有点不懂,你好像--有点像二少爷说话似的。大你是要骂我么?“少爷”?哼,在世界上没有这两个字!(鲁贵由左边书房进)贵(向大海)好容易老爷的客刚走,我正要说话,接着又来一个。我看,我们先下去坐坐吧。
大那我还是自己进去。
贵(拦住他)干什么?四不,不。
大也好,不要叫他看见我们工人不懂礼节。
贵你看你这点穷骨头。老爷书不见就不见,在下房再等一等,算什么?我跟你走,这么大院子,你别胡闯乱闯走错了。(走向中门,回头)四凤,你先别走,我就回来,你听见了没有?四你去吧。鲁贵、大海同下。
四(厌倦地摸着前额,自语)哦,妈呀!
外面花园里听见一个年青的轻快的声音,唤着“四凤”!疾步中夹杂跳跃,渐渐移近中间门口。
四(有点惊慌)哦,二少爷。
门口的声音。
声四凤!四凤!你在哪儿?
四凤慌忙躲在沙发背後。
声四凤,你在这屋子里么?
周冲进。他身体很小,却有着很大的心,也有着一切孩子似的空想。他年青,才十七岁,他已经幻想过许多许多不可能的事实,他是在美的梦里活着的。现在他的眼睛欣喜地闪动着,脸色通红,冒着汗,他在笑。左腋下挟着一只球拍,右手正用白毛巾擦汗,他穿着打球的白衣服。他低声地唤着四凤。
冲四凤!四凤!(四周望一望)。咦,她上哪儿去了?(蹑足走向右边的饭厅,开开门,低声)四凤你出来,四凤,我告诉你一件事。四凤,一件喜事。(他又轻轻地走到书房门口,更低声)四凤。里面的声音(严厉地)是冲儿么?冲(胆怯地)是我,爸爸。里面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冲嗯,我叫四凤呢。里面的声音(命令地)快去,她不在那儿。
周冲把头由门口缩回来,做了一个鬼脸。
冲噢,奇怪。
他失望地向右边的饭厅走去,一路低低唤着四凤。四(看见周冲已走,呼出一口气)他走了!(焦灼地望着通花园的门)。
鲁贵由中门进。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