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颜子“克已复礼”殊未易言,盖其于所谓礼者,见得已极分明,所谓“如有所立卓尔”也。惟是有我之私,犹有纎毫消融未尽,消融尽,即浑然与理为一矣。然此处工夫最难,盖大可为也,化不可为也。若吾徒之天资学力去此良逺,但能如谢上蔡所言“从性偏、难克处克将去”,即是日用间切实工夫。士希贤,贤希圣,固自有次第也。
二六、颜子之犹有我,于“愿无伐善,无施劳”见之。
二七、天地之化,人物之生,典礼之彰,鬼神之秘,古今之运,死生之变,吉凶悔吝之应,其说殆不可胜穷,一言以蔽之,曰“一阴一阳之谓道”。
二八、“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不出乎人心动静之际,人伦日用之间。诗所谓“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即其义也。“君子敬而无失”,事天之道,庻乎尽之。若夫圣人“纯亦不已”,则固与天为一矣。
二九、仁至难言。孔子之答问仁,皆止言其用力之方。孟子亦未尝明言其义,其曰“仁人心也”,盖即此以明彼,见其甚切于人,而不可失尔,与下文“人路”之义同。故李延平谓“孟子不是将心训仁”,其见卓矣。然学者类莫之察,徃徃遂失其旨。歴选诸儒先之训,惟程伯子所谓“浑然与物同体”,似为尽之。且以为义“礼智信皆仁”,则粲然之分,无一不具。惟其无一不具,故彻头彻尾,莫非是物,此其所以为浑然也。张子西铭,其大意皆与此合。他如“曰公”“曰爱”之类,自同体而推之,皆可见矣。
三〇、操舎之为言,犹俗云提起放下。但常常提掇此心无令放失,即此是操,操即敬也。孔子尝言“敬以直内”,盖此心常操而存,则私曲更无所容,不期其直而自直矣。先儒有以主敬,持敬为言者,似乎欲宻反踈,后学或从而疑之,又不知其实用工果何如也。
三一、鸢飞鱼跃之三言,诚子思吃紧为人处,复言“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妇”,则直穷到底矣。盖夫妇居室,乃生生化化之源,天命之性于是乎成,率性之道于是乎出。天下之至显者,实根于至微也,圣贤所言无非实事。释氏旣断其根,化生之源絶矣,犹譊譊然自以为见性,性果何物也哉!
三二、有志于道者,必透得富贵。功名两关,然后可得而入。不然,则身在此道在彼,重藩宻障以间乎其中,其相去日益逺矣。夫为其事必有其功,有其实其名自附。圣贤非无功名,但其所为,皆理之当然而不容已者,非有所为而为之也。至于富贵,不以其道得之且不处,矧从而求之乎!苟此心日逐逐于利名,而亟谈道德以为观听之美,殆难免乎谢上蔡鹦鹉之讥矣。
三三、鬼神乃二气之良能,莫非正也,其或有不正者,如滛昏之鬼与夫妖孽之类,亦未始非二气所为。但阳气盛,则阳为之主,阴为之辅,而为正直之鬼神。阴气盛则阴为之主,微阳反为之役,而为不正之妖孽。妖孽虽是戾气,无阳亦不能成,此理至深,要在精思而自得之,非言说所能尽也。凢妖孽之兴,皆由政教不明,阳日消而莫之扶,阴日长而莫之抑,此感彼应,犹影之于形,自有不期然而然者。然则消异致祥,其道亦岂逺乎哉!
三四、邵子云:一动一静者,天地之至妙者欤,一动一静之间者,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欤。性命之理,一言而尽之,何其见之卓也!又其诗有云:须探月窟方知物,未蹑天根岂识人。朱子遂取其词以为之赞,又有以深逹邵子之奥矣。学者不求之动静之间,固无由见所谓月窟与天根。苟天根月窟之不能知,则所云“至妙至妙者”无乃徒为赞叹之辞而已?儒先深意之所在,读者其可忽诸!
三五、未发之中,非惟人人有之,乃至物物有之。盖中为天下之大本,人与物不容有二。顾大本之立,非圣人不能。在学者,则不可不勉。若夫百姓,则日用而不知,孟子所谓“异于禽兽者几希”,正指此尔。先儒或以为“常人更无未发之中”,此言恐误。若有无不一,安得为“物物各具一太极”乎?此义理至精微处,断不容二三其说也。
三六、程子讥吕与叔不识大本,非谓赤子无未发之中,盖以赤子之心不能无动,动即有所偏着,故不可谓之大本尔。然中之本体固自若也,且其虽有偏着,而常纯一无伪,是以孟子取之。即此推寻,中之为义,亦庻乎其可识矣。
三七、理,一也,必因感而后形。感则两也,不有两即无一。然天地间,无适而非感应,是故无适而非理。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