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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看官,你道路小五与宿积同走,如何独是宿积被捉,路小五倒逃脱了?原来那一日二人盗了这一鞘银子,奔入山曲中,本欲就山僻处分赃,因恐有人追寻到来,权把银子藏在一个山洞里,扮些泥土树叶来遮盖着,等待柴白珩起身去了,然后来取。不想白珩去后,本处巡检即奉县官之命,广差弓兵,日夜在山中巡缉。路小五胆怯,且自躲过。宿积却自恃有飞檐走壁的伎俩,径潜至山洞边,盘在一颗松树顶上,要乘间下来取那银子。当被乡兵瞧见,围住擒捉,因此被获。巡检将他拷讯,招出藏银所在,所盗原银无失。路小五闻宿积被捉,便连夜逃回广州,躲在杜龙文家里。龙文遂与小五计议道:“我和你都要暗算柴白珩。可恨那董监军曲徇亲情,被他脱了这场灾难。如今一不做,二不休,有个妙计在此,管教柴白珩今番断根绝命,连董监军也拖他下来。”小五道:“有何妙计?”龙文道:“宿积招报的是路小五名字,却不曾说是伍辂。我今把伍辂出名,写一纸首呈。你径北京兵部里去,首告柴白珩误饷当斩,董监军受了重贿,徇私故纵。开说他按兵不动,有通番之意。这个罪名,可不把他两个都断送么?”小五道:“此计甚妙!我若被他们拿获,左右是死。今不若拖他下水,或者倒可脱罪。只是如今官府正缉拿我,路上行走不便,如何是好?”龙文道:“待我弄一个假官护封来,封了首呈,你赍着前去,只说奉本省府院差,往北京兵部投递文书的,便没人盘诘了。”小五道:“如此却好。”龙文便写起一纸首呈来,把广东巡抚的官护封来封了。他是惯会用假印的,随即私雕抚院关防,铃印停当,付与路小五收好,又付与些盘费。小五收拾行囊,星夜前行,果然路上没人盘诘。不几日,奔至京师,才把假官封拆去,将首呈径赴兵部衙门投递。兵部官将那首呈上,写着出首人伍辂,首为枉法受赃,通番误国事,中间备言柴白珩失误军饷,法当斩首;董闻受贿一千两,徇私故纵。又说他按兵不动,虚耗钱粮。又捏称他与柴白珩同谋,于某月某日密遣心腹私通番邦,其心叵测,词中即引宿积为证。兵部见事件重大,便将首人拿下,启奏朝廷。天子览奏,命该部察议。部臣议遣刑部官一员,兵部官一员,往军中按问其事。正是:
谗间望诸君,书谤乐羊子。
从来任事难,其难有如此。
看官听说,自古大将统兵在外,欲立大功,必须内有同心之臣,如平勃交欢,将相和调,然后做得事体。倘或人各一心,武臣才高,文臣忌之,外臣权重,内臣忌之,小巨骤升,大臣忌之,非科目而蒙超擢,科目中人又忌之,纵使欲为国家效力,其如每事制肘,如何做得?试看乐羊子之贤,犹不免谤书一箧;廉颇之勇,不免郭开之谮;乐毅连下齐七十余城,只三城未下,犹有人说他按兵不动,致起燕王之疑;诸葛孔明鞠躬尽瘁,李严犹反覆其词,召他回军;岳鹏举津忠报国,张俊犹嫌他出身行伍,骤然与己同列,便生嫉妒,何况其他?今董闻-任从征,还没多日,事体未曾做起,便有小人将他中伤。朝中众臣,那一个是肯替他分辨的?只有翰林学士庄文靖是他的荐主,又是他的老师,有心照顾他,因面奏天子道:“臣料董闻才略可用,决不负朝廷委托。首人之言,断不可信。若果受贿徇私,国公何不举劾?岂国公亦徇私耶?其不可信一也,若云按兵不动,彼身在行间者,必自有成算,且国公是主将,兵之动与不动,非董闻所得专,其不可信二也。至云遣使通番,国公耳目甚近,岂有不知之理,其不可信三也。况董闻本系国公所荐,今因一细人之语,便遣刑官鞠询,轻董闻,即所以轻国公,恐无以作大臣敌汽之气。如必欲按问其事,臣请御命而往,善巧讯察,庶可得其实情以邦。”天子准奏,即着庄文靖同刑部员外殷仁,押原首人伍辂,星驰赴彼,质审虚实,奏请定夺。圣旨既下,兵部便将路小五并原首呈词交付钦差官。庄、殷二公不敢羁迟,即日起身出京。行过两三日,那一日歇在馆驿中,庄文靖忽有慌遽之状,急传唤首人伍辂到来,屏退左右,唤他近前密谕道:“你的原首呈我带在身边,不想一时遗失,并也抓寻不着。今没奈何,只得要你照前另写一纸来,不可声张,我自重重赏你便了。”路小五口虽答应,心中暗想道:“这首呈不是我自写的,我只看得一遍,那里记得?”却又想道:“他既失了原呈,要我另写,我就胡乱写去,打甚么紧?落得讨他的重赏。”便取过纸笔,依稀仿佛,写下一张来。庄文靖接上去看了,冷笑了一声,忽然变色,拍案大怒,喝骂道:“你这大胆的奴才!原来前日首呈,不是你写的。今日教你另写,不但笔迹不对,且言语支离,自相背谬。你道我真个遗失了原呈么?”一头说、一头袖中取出那纸原呈来,放在案上,命左右请员外殷仁过来,一同核对,果然是两般笔迹。原呈上说董闻受贿一千两,今却说受贿二千;原呈说某月某日遣使通番,今写来的月日又与前不合,真个是牛头不对马嘴。文靖对殷仁说道:“据此看来,明系诬首。今只须拷录他的口供,即可回奏。不必远赴军中审问,致损外臣威重。”殷仁点头道是。文靖便把伍辂严刑鞠问,要他供招因何诬首,系是何人指使。路小五料赖不过,只得将杜龙文指使的缘由,并自己的真名姓,杜龙文的假名姓,及私雕官印之事一一招出。正是:
杜去木傍改作王,路五颠翻为伍辂。
古董官印可假为,首人首呈难假做。
庄文靖与殷仁录了路小五口词,即日回京复奏其事。天子震怒,传旨将路小五就于京师处决,又命刑部行文广州府,将杜龙文斩首示众。其窝藏社龙文之人,知情不首,无应重处。当时闻者无不快心,都道庄翰林善巧方便,捷于辨坚,不惟省了远行,又全了朝廷委任大臣之体。有几句言语说得好:
君子容小人,小人不能恕小人;小人陷君子,君子偏能全君子。小人不能恕小人,遂至怨君子之容小人;君子偏能全君子,遂立辨小人之陷君子。小人怨君子之容小人,又复遣小人来害小人;君子辨小人之陷君子,不劳君子去鞫君子。为遣小人来害小人,反送了害小人之小人;不劳君子去鞫君子,更全了荐君子之君子。送了害小人之小人,不能害小人所首之君子以快小人;全了荐君子之君子,更能全君子所容之小人以安君子。究竟小人枉自做小人,须知君子落得为君子。
刑部行文至广州府时,杜龙文已先被本府太守拿下了。你道为何?原来他听了妻子言语,殴了母亲,被母亲告了忤逆,并说他改名逃罪之事,为此太守将他监禁在狱。正待审问,恰值部文行到,太守便把杜龙文绑付市曹,斩首正法。又即委东-县上丞柴白珩去搜他家里所藏假印,搜出假印数颗。凡各衙门的印信关防,与极要紧乡绅客宦的图章,都私雕在家。###第43章太守看了,不觉大怒,立提吏员列天象到来,喝骂道:“奴才!杜龙文既是犯罪脱逃之人,前日来投奔你,你就该举首。如何竟收纳了他,教他改名换姓,混充了贴写书手,又凭他私雕官印,你只是容隐?你做我衙门里人,怎敢如此大胆玩法?”列天象顿口无辨,只顾叩头。太守道:“你家父兄当初首告举人袁念先,害了他全家。今日你这奴才又窝藏那诬首官府的歹人在家里,真是个恶种。如今奉部文要把你重处,你也休想活了。”说罢喝令左右将列天象重打,遂立毙于杖下。一时广州府里除了两个恶人。有好事的做下几句判语听他道:
“逆亲之人,私造官印,不孝所以不忠;欺君之人,谋害朋友,不忠所以不恕。藏忠臣书集之袁念先,宜其有贤甥;害正人身命之列天纬,安得有贤弟?杜贼姓名虽改,国法难逃;列家种类无存,果报不爽。”
且说柴白珩往杜龙文家搜取假印之时,搜出一箱书札。其中有与学师往来的手书,又有与太监府里人往来的手笔,方晓得当初唆使学师来作对的是杜龙文所为。又晓得后来使醉汉阻他迟期,假书帖去兵马司讨出犯人,也是杜龙文所为,并不干董闻之事。白珩此时,不觉爽然自失,如梦初醒,叹道:“我一向错认了董家妹夫,岂不可笑?他若平日如此暗算我,前日解饷时节,怎肯救我?原来以前这些事,都是杜龙文那斯的坚谋。我自恨当初不识好歹,认好人做歹人,倒认歹人做好人,把董家妹夫视如寇仇,反把路小五,杜龙文二人做心腹。前日若非丁推官审出盗情,那晓得路小五不是好相识?今日若非庄翰林审出证首,又怎知杜龙文是紧对头?我加惠于彼的,倒把我谋害;我得罪于他的,倒肯替我周全。”转展寻思,一发难得董家妹夫这般大度,这般盛德,跌足容嗟,感而泣下。正是:
小人坚险,君子宽平。
孰邪孰正,久之自明。
说话的说到这里,不但庄翰林完结了首人公案,又使柴白珩明白了董闻心迹,已是十分快畅了。只是杜龙文与路小五两个移名改姓的恶人都已受了恶报,复了本来面目,倒有了结局了。还有一个常更生,虽也改换了名字,却是英雄豪杰,尚流落外方,未有归结,不曾复得原名,还其故我。他本与董闻为结义弟兄,如今他便晓得董闻那里晓得他,正要和他对敌。后来却怎地相通,如何会合,看官住着,待在下慢慢说出他两个相通、会合的机缘来。有分教:干戈队里,忽传红粉奇情;剑戟丛中,顿接裙钗芳讯。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卷分解。
俊红颜阵上动芳心侠谷楼军中投片札
诗曰:
锋刃丛中两俊娥,一般豪侠世无多。
剑花飞处光分面,墨阵挥来笔止戈。
却说常更生休养士卒已久,月仙公主着令他进兵打关。常更生领命,统军直抵关下。早有探马报入关中。董闻与国公闻报,即引数百骑登高望之。见番兵一半骑马,一半骑鹿。当先一员大将,生得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只是没有须髯。前队引军旗上,大书“华光国元帅常更生”八个字。看他手持钢鞭,骑着一只大鹿,往来驰骋,好不勇猛。正是:
指鹿赵高将秦害,马原不可以鹿代。
今看骑鹿与马同,这个貂-真可怪。
国公看了,对董闻说道:“据彼国来使说,这常更生本是中国一个内监,不知为何逃入外邦。且闻彼国的公主自夸能武能文,却又爱这内监才兼文武,使为元帅,尤为可异。”董闻道:“想彼国所恃者,惟此人耳。若先擒此人,便可不劳而定矣。”国公道:“明日我当亲自擒之。”董闻道:“待在下今日先送个信儿与他。”说罢,取过弓箭来,开弓发箭,看着那引军旗,飕的一声射将去,却正射在常字之上。常更生见了,喝声采,遥望着关上叫道:“那射箭的将军,可下关来与我分个胜负。”董闻令部卒高声答道:“今日且退,明日决战。”常更生听说,即引兵退下数里,扎住营寨。
番兵拔得旗上那枝箭儿,把来呈上。常更生看时,见箭杆上刻着“监军董闻”四个字。常更生惊喜:“原来董家兄弟在此。我闻得他初任国子博士,如何便做了监军?莫非同名同姓的么?”心下好生猜疑,只待明日交锋时识认端的。正是:
两人各在一军中,彼此难将姓字通。
神箭俄从天际落,英雄自此识英雄。
次日国公与闻正要引兵出战,忽报老国公处送家将一员沙伏虎,到军前效用,兼有家书附到。国公传令唤进。只见那沙伏虎生得身材长大,一部落腮短胡须,戎装披执,且自雄健。恭拜毕,呈上家书。拆看时,原来书中报说国公的夫人近日染病身故。国公看罢,惨然下泪。董闻再三劝慰道:“王事为重,且免愁烦。”国公也只索罢了。因问沙伏虎:“你几时在我府中的?”沙伏虎道:“小将在府中已久,董爷认得小将的。”董闻道:“我并不认得你。”沙伏虎道:“小将非别人,便是大力庵中沙有恒和尚。”董闻仔细一看,方才认得面孔,因笑道:“你改了名,又改了装束,头上蓄了发,口上又长了胡须,教我那里还认得?我且问你,几时还俗的?”沙伏虎道:“向承董爷荐书,蒙老国公爷青目,用为家将,特命还俗改名。###第44章今奉差至军前效用。”董闻道:“原来如此。”因又问道:“你既还了俗,可曾有妻室么?”沙伏虎道:“蒙老国公爷就将唱盲词的妇人门氏赐与小将为妻了。”董闻听罢,不觉大笑道:“你当初一宿之缘,今定了百年之好矣。”国公听说,也笑将起来。正是:
从前疑真是假,后来去假是真。
向说坐怀不乱,今已共枕相亲。
正说话间,小校飞报常更生已引兵来了。国公便欲亲去迎战,董闻道:“明公不必自行,可即着沙伏虎去。此人武艺尽看得过。”国公遂令沙伏虎引五百铁骑前去冲阵。沙伏虎得令,抖擞津神,飞身上马,拿着一条浑铁棍,出至营前迎战。常更生见了,笑道:“量你末将,何敢敌我?可请那董监军来与我决个胜败。”沙伏虎怒道:“我家董监军岂轻与鼠辈交锋?只消我这条根儿,管教结果你性命。”常更生道:“且莫斗口。”便指麾队里一员番将出马来迎,沙伏虎便与那番将交战。不上数合,那番将早已力怯,被沙伏虎一棍打落马下。常更生见了,大吼一声,把鹿角一拍,手舞钢鞭,直冲将来。沙伏虎忙以棍相迎。一来一往,真好一场大战。正是:
同为还俗的僧人,一个还俗了真还,一个还俗了反脱。并是有妻的和尚,一个无妻了忽有,一个有妻了若无。一个光不光,下面尚留一个光头;一个秃不秃,上面却剩一张秃嘴。一个手挥铁棒,腰间另有一条;一个将号千城,囊中并无鸡卵两个。一个大力僧,力果然大;一个常胡子,胡已改常。一个出家不了,难言有恒;一个自号更生,谁知善变?各人换相各不识,两下争锋两不休。
二人斗了多时,常更生卖个破绽,让沙伏虎一棍打来,他却躲个过,随把钢鞭照头的打去。沙伏虎争闪时,那条鞭已从手腕上擦了一擦。沙伏虎负痛,拨回马便走,常更生从后赶来。巧得关上矢石齐下,救了沙伏虎入营。国公怪他败阵而回,要按军法处置。董闻劝道:“他已曾赢过一员番将,今可将功折罪。”国公乃喝退了沙伏虎,欲自去与常更生交战。董闻道:“不消明公自去。我董闻不才,请擒此贼,以献麾下。”国公喜道:“先生若出战,不佞当从壁上观。”当下董闻全身披挂,绰枪上马,出到阵前。那边月仙公主闻说常元帅得胜,便亲自引兵前来接应,恰好与董闻相遇,各立马在门旗下。你道他怎生模样?但见:
粉面偕雪刃争光,玉手与霜刀并耀。貂毛一段,湾湾的围在乌鸦鬓边;雉尾两根,飘飘的插在盘龙髻上。腰间束一条扣玉环的细细狮蛮带,足下穿一双嵌金线的小小凤头鞋。眉比春山,楚楚又如弓影;眸同秋水,溶溶更似剑光新。太公蒙面斩妲己,当日武夫眼中,恐未尝见此佳丽;红拂改装随李靖,今朝元帅府里,又安能有此妖烧?管教兵卒手酥麻,应使将军心炫乱。
董闻看了那公主的美貌?也还不在意里。倒是国公在关上望见了,暗暗喝采道:“不料番邦倒有这一个美貌女子。”那边月仙公主见了董闻堂堂一表,丰姿可爱,因想道:“原来中国有这等好人物。我若生擒得此人,自有道理。”便不等常更生出战,径自舞双刀,纵坐下白鹿,直奔前来。董闻挺枪来迎,斗到五十余合,不分胜负。董闻心生一计,虚掩一枪,拨回马,佯败而走。公主那里肯舍?紧紧的从后追来。董闻挂住了枪,张弓搭箭,望着公主头上一箭射去,正中他冠上插的雉尾,把那根雉尾射落下来。公主吓了一惊,不敢复追,勒转了所乘白鹿,回阵而去,两家各自收兵。公主回到寨中,对着常更生极赞董监军人物之美,武艺之高。又感激他只射雉尾,不即射我之德。常更生道:“此人就是小将时常对公主娘娘说的结义兄弟董闻。他昨日一箭射中我引军旗,箭杆上有董闻名字,小将还只道是同名同姓的。今日阵上望见,却正是他。”公主道:“我只见他旗上有‘监军董’三个字,不想就是董闻。常听得你夸他的才艺,果然名不虚传。且不但才艺好,人物更佳。我外国那里有这等好人物?”常更生道:“他矢无虚发,公主不曾防得他,险些被他射伤。”公主道:“据他恁般神箭,要射伤我何难?他却不射伤我,也是他的好意。”说罢,只顾低头沉吟。常更生猜着就里,便进言道:“小将不敢唐突,莫非公主娘娘有意于此人,要与他讲和么?”公主闻言,不觉脸儿晕红,即屏退左右,密语常更生道:“实不相瞒,我久欲得一中华奇士,以身归之。今观董生才貌双绝,真佳选也。他若肯与我结秦晋之好,我当禀知父王,休兵解甲。你既与他相契,可能为我传达此意否?事若得成,我归顺了中国,你便是朝廷有功之人,爵禄当然不小,也可遂你昔日之志。”常更生道:“这不难。待小将明日与他对阵,先教他晓得我就是常奇,然后好遣使致书,把公主之意对他说。他信小将之言,自然悦从。”公主欢喜应诺。正是:
才从对垒为仇敌,便欲元戎作蹇修。
且说闻收兵入关,国公接着,笑道:“先生今日射法,真不啻百步穿杨之技。但只射他雉尾,不肯射杀他,莫非怜那女子美貌,不忍加害么?”董闻道:“非也。昔诸葛武侯南征孟获,参谋马谡进言曰:‘攻心为上,攻城为下。’今华光国僻处遐方,得其土不足以为守,杀其人不足以为武。不若怀之以德,使彼倾心归命,贡献不绝,便是国家之福,可以回报朝廷矣。”国公道:“先生所言极是但必须生擒此女,彼国方肯降顺。明日我当亲自出战,务要把此女擒来。”当晚无话。
次日,月仙公主与常更生一齐来到关前挑战,真个威风凛凛,相貌堂堂。门旗开处,月仙公主望见,又暗暗惊奇,想道;“看他人物,竟与董闻不相上下。只不知他武艺如何。”正要自来迎敌,只见常更生拍坐下白鹿,挺手中钢鞭,飞出阵前。国公喝道:“你不是我敌手。可唤你那泼女子来,与我决个胜负。”常更生道:“你也不是我敌手。可唤你那董监军来认我一认,我有话对他说。”国公大怒,催马迎战,常更生举鞭对敌。战了多时,国公全无破绽,勇力倍加,常更生暗暗喝采。公主在门旗下看了,咄咄称赞。常更生要使那弹丸的手段,便佯输诈败,诱国公追赶。约赶过了一二十里地面,常更生挂住钢鞭,取弹丸在手,想道:“我若打伤了他,便不好与董闻讲和了。只打他的马罢。”便看着国公马头,一弹打去,正中马眼,那马应弦而倒,把国公掀在地上。常更生正待回骑来生擒国公,忽然一股黑气从地而起,一霎时天昏地暗。那黑气直冲入番军队里,扑着的便倒,番军大乱,常更生也险些跌下骑来。月仙公主急鸣金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