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外在乃是显现出来的内在,而内在之所以是内在就是因为具有它的外在。没有外在的内在乃是一种不好的可能性,因为它没有显现。没有内在的外在则是不具有内容的毫无意义的形式。华而不实的人对于这种说法不满意,因为他们心里潜藏着这样的思想,认为内在之中合有一种理性所不能理解的秘密,其实内在的东西的整个实质就表现在显示出来中,——否则的话,这种神秘的秘密是为什么,为什么人而存在的呢?两个因素的无始无终的相互规定、相互联系的关系,说起来这就是真理的生命;真理就生存在吸引了全部存在物的这种永恒的变化,这种永恒的运动里面,因为这是它的呼吸,是它的收缩和扩张。而真理是活生生的,正像一切有机体生物一样,只能作为整体而存在,一把它解剖成为各个部分,其灵魂即行消逝,而剩下的乃是带有尸臭的无生命的抽象。但是,有生命的运动,这种统括一切的辩证法的脉搏,受到华而不实的人们的极端反对。他们不能设想,完美的真理能转到相反的方面去而不变成荒谬。当然,站在科学之外是无法清楚地说明内在永远在不知不觉间转变为外在,因此外在的即是内在的,内在的亦即外在的这种心然性的。究竟为什么这些结论激恼了他们?这个原由是显而易见的。各种唯理论使人习惯于解剖方法竟到了这样的地步,他们认为只有静止的、殭死的,也就是非真实东西的才是真理,他们使思想僵化而停滞在某一片面的规定里,以为在这种殭死的伏态中更容易把它分析清楚。古时候,研究生理学是在解剖室里,因此,关于生命的科学那末远地落后于关于尸体的科学。每当抓住一个因素时,一种无形的力量就把它引导到相反的方面去;这是思想的第一次极其重要的震动,因为实体被引导到显现,无限被引导到有限;两者间像磁石的两极一般互不可少。然而多疑而谨慎的实验人员却想把两极割裂开来;可是没有两极就没有磁石;每当他们把解剖刀刺入,要求得到这个或那个时,——不可分割的东西被宰割,所剩下的就只有两个殭死的抽象,血液就凝结了,运动就停止了。应当知道,分立的这个或那个乃是抽象,这正如数学由面抽出线,由物体抽出面时知道,实在只有物体,至于线和面乃是一种抽象①。可是,这些不懂得理性的客观性并加以否认的人们,恰恰就在这里反而要用他们的抽象方法,来要求不合法的客观性和现实性。
①一般说来,数学的对象尽管大都是死的,形式的,可是与干巴巴的这个或那个是有所不同的。什么是微分?——是无限小的量,那末,或是它具有量,这个量就是有限的,或是它没有量,它就是个零。然而莱布尼兹扣牛顿做了进一步的理解,认为这是存在和不存在的共在,是从无生出有的原始运动。无限小的理论成果是众所周知的。此外,数学既不为负量,亦不为不可通分性,既不为无限大,亦不为虚根所吓倒。
当然,这一切在非常狭窄的唯理伦的“这个或那个”面前,是都为化为扁有的。——赫尔岑原注
在这里,可以一提已经提到过的理解科学的第三个条件,活生生的灵魂了。只有以活生生的灵魂才能理解活生生的真理;活生生的灵魂既没有如同在普罗克鲁斯特②床上把真理加以拉长的那种内部空虚的形式主义,也没有不得逾越的僵硬的思想。这些僵硬的思想组成着大量的公理和定理,当人们要走近哲学时,这些公理和定理就挡住前面的道路:依靠它们形成既成的概念和定义,天晓得这些彼此毫无联系的东西到底是以什么做根据的。知识必须是从忘却所有这些混乱而不确切的概念开始;这些概念把人引入了迷途,把未知的说成是已知的,应当让僵化的东西死灭,应当摆脱各种各样的固定不动的幽灵。活生生的灵魂对话生生的东西是起共鸣的,有一种慧眼指引着它的道路,它战战兢兢地步入了它自己的领域,接着很快就跟它熟稔了。自然,科学并不像宗教那佯有森严的庙堂。看得出来,到达科学之路必须经过一片不毛之地;这曾使一些人退缩。损失显而易见,成果却一无所有;当我们上升到某种稀薄的氛围中去,上升到某种空虚的抽象世界中去时,庄严肃穆使人感到是严峻的冷酷;当你一步步愈益深入这个大气的海洋,它就变得骇人的宽阔,呼吸困难而郁闷,崖岸渐远而消失,——随着崖岸的消失,与心长年为伴的梦想所产生的形象,也都消失了:恐惧笼罩着心灵,Lasciateognisperanzavoich’entrate!①在哪儿抛锚呢?一切都变得稀薄,失掉硬度,升腾起来了。可是不久就听到一个响亮的声音,这声音像朱里·凯撒那样说:“怕什么?你载送的是我!”*这个凯撒乃是活在人的胸中的无限精神;每当绝望准备行使它的权利的时刻,它就振作起来;精神存在于这个世界里,因为这是它的祖国,是精神曾经用音响、雕像和歌唱所向往的,并且为之受难的祖国,这就是他从狭窄的心胸奔冲出去所要去的Jenseits②;再走一步世界就开始回来了,不过他已经不再是陌生者了,科学已提供了对于它的领有权。以精神用来冲向知识的热烈幻想为基础的梦消失了;然而现实却变得很清楚,眼光看得很远,于是看到,人面狮身像和鹰面狮身怪物所严守的秘密已不存在,内在本质即将为敢作敢为的人所揭开。但是,这正是华而不实的人所最为不肯放手的梦想。他们找不到力量来以自我牺牲的精神忍受这个开端并走到怀疑和匮乏的痛苦可以被使人镇静的知识的预感所代替的转折点。他们知道,他们的可爱的幻梦和他们的一切理想不知何故都不是真理,所以感到不安,不能自圆其说,但仍旧留在不安中,并且还能够再留下去。然而,上升到现代的具有活生生的灵魂的人,在科学之外是无法得到满足的。他对于主观信念的空虚深感痛苦,挨阴求教想借以平息被唤醒的精神的火热的渴望,但到处都找不到真正答案,他们被怀疑主义弄得痛苦不堪,受尽生活的欺骗,于是赤手空拳地、贫困地、孑然一身地奔向科学。
②古希腊神话:普罗克鲁斯特是一个强盗,每逢捕到人就把人摆在一张床铺上,比床铺长的就把人截短,比床短的就把人拉长。——译者注
①(意大利语)请放弃一切希望吧,到这儿来的您!
②(德语)彼岸。
“难道他会卑屈地在他人权威的桎梏下俯首听命吗?”科学并不预先提出任何要求,对信仰并不提出任何原则,它又哪里预先提得出这样的原则呢?它的原则就是它的止境,就是结论,全部运动的总结,科学所要获得的东西;这些东西的发展本身就是不容置疑的证据。假如把原则理解为开宗明义第一章,那么其中所以不可能具有科学的真理,正是由于它是开宗明义第一章,一切发展都还在后面呢。科学开始于某个平常的所在,而不开始于对自己的professiondefoi①的阐述。科学并不这样说:“承认这一切,我会把我珍藏的真理给你的,你只要卑躬屈膝服从我,就能够得到它”;对于个人,它只是指导发展的内部过程,把种族所完成的东西接种在个体中,而使个体具有现代性;它本身就是自然自我深化的过程,就是宇宙充分意识自己的发展;由于科学,宇宙在经过了浸沉在直接之中的物质生活的格斗之后而意识到了自己。由于科学,对于幻象的狂热陶醉变成了亚里士多德所说的清醒的知识。
①(法语)宗教信仰。
然而为了确实达到清醒,三千年的劳动是完全心要的。在思维摆脱一切暂时而片面的事物,并开始理解到自己是世界意识的本质以前,人类的精神经历了多少悲痛,受了多少苦难,有多少次意气消沉,流了多少血和泪!人类必须经历过历史的辉煌宏伟的史诗之后,那末才会有一个超越他那个时代而预见到我们这个时代的伟大诗人,能提得出下面这样的问题:?①
①(德语)难道自然的种子不在人的心灵之中吗?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