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前人继承了这种观念,即所谓文化传统。这种传统的观念是不可能静止不变的。这种传统观念若不是退化成毫无意义的公式,便是由于更精微的理解获得了新意义,因而增加了新的生命力。在批判的理性的推动下,在活生生的感性证据面前,在科学观察的冷静而确定的事实当中,它将发生变化。有一点是肯定的,你无法使它们静止不变。
任何时代都不可能死板地重复祖先的情况。
你可以把生命保持在形式的流变中,或者在生命的低潮上保持形式,但却不能永远把同一个生命封闭在同一个模式之中。
欧洲各民族现在的宗教情况,证明了我所提出的说法。
这里的现象是相当混乱的。
有些时候有宗教的反作用和复兴。
但许多世代的总趋势是欧洲文化中的宗教势力已经日见衰退了。每一次复兴都只能达到比前人低一筹的高峰,而每一个松懈时期则陷入一个比前人更低的深渊。平均的曲线说明宗教的声势是日益消沉的。
某些国家的宗教兴趣比其他国家浓。
但纵使在这些国家里,经过几个世代以后,还是一样往下降。
它似乎要退化成一个下降的公式,其作用只能点缀一下奢华生活。
这样大的历史运动是由于许多原因汇合在一起造成的。
在本章的讨论范围内,我只打算谈两个因素。
首先,近两世纪来,宗教一直处在防守地位,并且大有招架不迭之势。这个时期是空前的知识进步的时期。在这种情形下,思想方面便产生了一系列的新情况。宗教界的思想家在任何形势下都是被动的。有许多在宗教中被认为是极关重要的东西经过一阵挣扎、烦恼和咒骂之后,还是作了修改991或另作解释。于是第二代为宗教辩解的人便祝贺宗教界所获得的更深的领悟。在许多世代中,像这样的不光荣的撤退一再重复出现之后,宗教界思想家在知识界的威信便几乎是一蹶不振了。我们不妨对照一下:达尔文或爱因斯坦所宣布的理论,修正了我们的思想,这便是科学的胜利。我们不会说由于旧的观念被推翻了,便认为是科学的失败。须知这是科学的领悟又进了一步。
宗教除非能和科学一样面对变化,否则就不能保持旧日权威了。宗教的原则可能是永恒的,但表达这些原则的方式则必须不断发展。宗教的发展主要就是清除前一代人用幻想的世界图景来解释它的观念时所产生的复杂成分而把自己的固有的观念解放出来。像这样把宗教从不完整的科学中解放出来是有好处的。它澄清了自身真正的使命。应当记住的重点是:一般说来,科学每前进一步,便证明各种宗教信念的表现方式需要作出某种修正。
它们可能需要加以扩充、解释,或完全用另一种方式加以叙述。假如宗教本是真理的一种完整叙述,这种修改就只是把重点更加精确地表达出来。这种过程是有益的。因此,任何宗教要是和自然界事物接触,那么随着科学知识的不断进步,有关这些事实的观点就必须不断地加以修正。在这种方式下,这些事实对宗教思想的正确意义就会不断地明确起来。于是科学的进展就必然会不断修正宗教思想,因而对于宗教有莫大好处。
16、17世纪的宗教争论,使神学家形成一种很糟糕的思想状态。他们在不断地攻击和防卫。他们把自己描绘成被敌军包围的堡垒的卫士。所有这些说法都只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真理。
这便是它们这样流行的原因。
同时它们也是很危险的。
把自己当成卫士的描述特别养成了一种好勇斗狠的党派性。
02最后,这种精神便表现了缺乏信仰。他们不敢加以修正,因为他们企图逃避责任,不愿把自己的性灵使命和某种个别的幻想斩断连系。
我们不妨举个例说明一下。中世纪初期,人们认为天堂在天上而地狱则在地下,火山被认为是地狱的狭口。我不是说这种信念已经成为正式的学说。但它却深入了一般人关于地狱与天堂的信念。大家都认为关于未来的教义就包含着这种观念。
它成为基督信仰最有势力的解释者的说法。
比方说,教皇格黎哥里的“对话录”
(1)中就出现过这种观念。这人的官职地位极高,世界上比这地位更高的唯有他自己对人类的服务。我要说明的不是我们对于未来的说法应当相信什么。不论正确的教义应当是什么,科学和宗教总是冲突的。科学把地球降为隶属于不重要的太阳的一个次要的行星,因之就把中世纪那种幻想驱除了。这样一来,这一冲突对宗教的性灵事务便有许多好处了。
探讨宗教思想发展的问题还有另一种方式,那就是要注意,任何口头的叙述在人们面前考验一个时期之后,就会暴露出含糊不清的地方。
而这种含糊的地方又往往起重要作用。
第6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