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克的“教会法”是在萨比的“特里腾宗教会议史”之前不久出版的。因此,两本书是各自独立写成的。但不论是151年的意大利神职人员,还是16世纪末的胡克,都证明了那一世纪反理性的思潮。在这一方面他们把烦琐学派的时代和自己的时代对立起来了。
这一反作用对中古世纪漫无限制的理性主义说来,无疑(1)参看该书第3章,第8节。原注。
21是一种非常必要的纠正。
但一般反作用都是走极端的。
因之,它所起的反应虽然有一个效果是产生了现代科学。但我们还要记住,科学也因此而承袭了这一源流的偏执思想。
希腊戏剧作品通过各种形式在许多方面对中古思想发生了间接影响。今天所存在的科学思想的始祖是古雅典的伟大悲剧家埃斯库罗斯、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等人。他们认为命运是冷酷无情的,驱使着悲剧性事件不可逃避地发生。
这正是科学所持的观点。希腊悲剧中的命运,成了现代思想中的自然秩序。他们倾注精力于特殊的英雄的事迹上,并把它当作命运的业绩的证明和个别实例。在我们这一时代里,这一点表现为致力于决定性事件的实验上。有一次我很幸运地参加了在伦敦召开的皇家学会会议,会上我听到英国皇家天文观察员宣布着名的日蚀照片已经由他在格林威治的一个同事测量出来,结果证明爱因斯坦主张光线经过太阳附近时将发生弯曲的预言是正确的。当时那种兴高彩烈的情绪完全是希腊戏剧式的气氛。我们都异口同声地称颂着这一卓越事件在发展过程中所显示的命运的律令。当时每一个情景都具有戏剧性。传统的仪式和后面挂的牛顿画像都提醒我们,伟大的科学结论在两个多世纪以后的今天得到了第一次的修正。
从个别的人说来,兴致也很浓,因为一次思想上的大冒险终于安全地到达了彼岸。
我要提醒一句,悲剧的本质并不是不幸,而是事物无情活动的严肃性。但这种命运的必然性,只有通过人生中真实的不幸遭遇才能说明。因为只有通过这些剧情才能说明逃避是无用的。这种无情的必然性充满了科学的思想。物理的定31律就等于人生命运的律令。
希腊戏剧中的人生活动的秩序这一概念,决不是戏剧家本身发现的。这一定是当时一般严肃的观点传播到文学传统中来的结果。但在得到这个有力的表现形式之后,它又转过来加深了本身发源的那一个思潮。人生活动的秩序的景象深深地印在古典文明的思潮之中了。
后来那个伟大的社会崩溃了,欧洲进入了中古世纪。希腊文学的直接影响消逝了,但人生活动的秩序和自然秩序的观念却受到斯多葛派哲学的崇奉。例如勒启在他那部“欧洲伦理思想史”
中就说:“塞湼卡认为神规定了一条毫不容情的命运法则,一切事物都有了规定,但神本身也服从着这条法则。”
斯多葛派人物影响中古世纪思想最深的一面还是罗马法散布于各地的秩序观念。我们不妨再引勒启的一段话来说明一下,他说:“罗马的立法从两方面说来都是哲学的产儿。首先,它是根据哲学的模式制定的,因为它并不光是适应社会实际需要的经验系统,而是首先确定了许多关于权利的抽象原则,然后再力求符合于这些原则。其次,这些原则又都是直接从斯多葛派哲学中搬用的。”
罗马帝国崩溃后,欧洲大片大片的区域实际上都陷入了无政府状态。但法律秩序的观念却仍然存在于帝国人民的民族传统之中。同时西方教会中也经常生动地体现了帝国法治的传统。
必须注意的是,中世纪文化上的这种传统的烙印,并不是应贯穿在行为中的某几个聪明的格言,而是一个明确规定的系统观念。这个系统为一个社会机体的详细结构,以及为周密的行动方式规定了法律义务。这里面没有任何东西是含41糊的。这并不是一些令人羡慕的格言,而是一些将事物放置并保持在适当位置上的确定程序。中古世纪在规律的见解方面为西欧的知识形成了一个很长的训练时期。当时也许缺乏一些实践。但这观念在任何时候都没有被冲淡。这个时期十分明显地是一个有秩序的思想的时期,完全是理性主义的时期。正因为当时存在着无政府状态,所以才加速了一个完整体系的观念的形成,就好像现代欧洲的无政府状态刺激了“国联”这一明智观念的产生一样。
对于科学说来,除开事务秩序的一般观念以外,还要一些其他的东西。我们只要稍微提一句,就能说明经院逻辑与经院神学长期统治的结果如何把严格肯定的思想习惯深深地种在欧洲人的心中了。这种习惯在经院哲学被否定以后仍然一直流传下来。这就是寻求严格的论点,并在找到之后坚持这种论点的可贵习惯。伽利略得益于亚里士多德的地方比我们在他那部“关于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中所看到的要多一些。他那条理清晰和分析入微的头脑便是从亚里士多德那里学来的。
说到这里,我认为我仍然没有把中世纪思想对科学运动的形成所提供的巨大贡献说出来。我所说的是一种坚定不移的信念,它认为每一细微的事物都可以用完全肯定的方式和它的前提联系起来,并且联系的方式也体现了一般原则。没有这个信念,科学家的惊人的工作就完全没有希望了。这个本能信念活生生地存在于推动进行各种研究的想像力之中,它说:有一个秘密存在,而且这个秘密是可以揭穿的。这个信念又怎么会这样明晰地印在欧洲人心中的呢?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