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科学与近代世界>第4章
不过,希腊终归是欧洲的母亲。要找到现代观念的源头就必须看看希腊的情形。我们都知道,地中海东岸曾经有一个非常兴盛的爱奥尼亚哲学学派,他们对有关自然的理论深感兴趣,他们的观念经过天才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加以丰富之后一直留传到今天,但这一学派并没有达到完整的科学思想的境地,只有亚里士多德是一个极大的例外。从某些方面说来,这倒更好。希腊的天才人物是富于哲学性的,思路也是明晰的,并且长于逻辑。这一派人物主要是提出哲学问题。他们问:自然的始基是什么呢?是火、是土还是水?抑或是其中两种或三种的结合?
它会不会是单纯的一种流变,而不能化为任何静止的物质呢?这派人对数学也很感兴趣。他们创立了数学的一般原理,分析了前题,并且严格遵照着演绎推理的方式,而在定理方面得出了重要的发现。他们的头脑里充满了一种酷爱一般原则的热忱。他们要求得到清晰而大胆的观念,并且用严格的推理方法把这些观念加以推演。
所有这一切都极高超而富于天才,这是一种观念上的准备工作,但却不是我们所理解的科学。那时仔细观察的耐心还远没有占主要地位。归纳法的综合过程,在得出结果之前在思想上9常常有一种混乱的悬空状态,这对他们的天才是完全不相宜的。他们都是明智的思想家和大胆的推理家。
其中当然也有例外。他们的最高代表人物亚里士多德和阿基米德等人恰恰就是例外。同时也有许多天文学家曾经进行了不倦的观察,对星象方面曾有简洁的数学推论,并且有过一种幻想,认为天上有一小群可以数计的行星逃逸了。
每一种哲学都受着一种无形的思想背景所濡染。这种背景在该哲学的思想过程中从不显现出来。希腊人对自然的看法(至少是他们流传到后世的宇宙观)本质上是戏剧性的。
但这并不是说他们这样的看法就一定错了,而只是说,他们的看法确实是极端富于戏剧性的。因此,他们认为宇宙的结构方式就象一出戏剧中的情节那样,完全是为了体现出一般观念都归结到一个目的。自然被分化了,为的是给每一件东西安排一个适当的归宿。宇宙有一个中心,是重物体运动的目的。还有一个天穹,是本性引体向上的物体运动的目的。天穹属于无知觉和不能繁殖的物体,下界则属于有知觉和可繁殖的物体。自然是一场戏,每件东西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
我并不是说,亚里士多德可以不作重大的保留就能同意这一看法。事实上他所要保留的意见大致上就是我们所保留的意见。然而希腊后来的思想体系从亚里士多德的学说中抽绎出来而留传中古世纪的却正是这一看法。这种关于自然的幻想结构把历史精神窒息了。因为既然只有“目的”能说明问题,那么我们何必去追究它的本源呢?宗教改革和科学运动形成了历史性革命的两个方面,这一历史性革命就是文艺复兴后期的主要思潮。换句话说,这一思潮中包含着两个方01面,一个是复溯基督教之源,另一个是弗兰西斯。培根主张动力因而反对目的因。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伽利略才和他的对手不知不觉地陷于一种无法解脱的矛盾之中。这一点在他的“关于两大世界体系的对话”中可以看得很清楚。
伽利略所谈的一直是事物是如何发生的,而他的对手则有一套完整的理论说明事物为什么发生。令人遗憾的是这两个理论所得的结论并不相同。伽利略坚持“无情而不以人意为转移的事实”
,但他的对手辛普利歇斯则提出另一套至少在他本人看来是很充分的理由。如果我们把这次历史性革命看成一次提倡理性的革命那就完全错了。事实正好相反,这是一次十足的反理性运动。
这是回到玄思神秘事物上去的运动。
这个运动是从中世纪思想的僵硬理性上倒缩回来的结果。我这个说法只是总结了老派人物本身的结论。例如我们在保罗。萨比神甫的:“特里腾宗教会议史”第4章中就可以看到,151年主持会议的教皇特使曾下令:“所有神职人员的观点都必须符合于圣经、使徒传统、正式批准的神圣宗教会议、教会法典和圣师的权威着作。他们必须简洁自处,避免浮华而无益的问题和乖僻的争论,这一命令使意大利的神职人员感到不快,认为这是一种新方法,这是谴责经院神学,因为经院神学遇到困难时总是运用理智的。同时,(根据这条法令)连圣。托马斯。阿奎那斯和圣。
文都拉等名人的行为也都不合法了。”这些意大利神职人员,这样坚持已经过时的无限制的理性主义是使人无法不表同情的。他们被人们抛弃了。新教徒坚决反对他们,教皇也不支持他们,宗教会议上的主教们甚11至不能理解他们。在上述引文的后面不远就有这样一段话:“虽然很多人(对这法令)提出意见,但却没有起什么作用,因为神甫们(主教们)一般都希望听到人家说出能听得懂的话,而不希望像在‘复义’和其他已经讨论过的问题中一样,听到深奥难懂的话。”
可怜的中古主义者来得太迟了!
当他们运用理性的时候,甚至连他们那一时代的统治集团的人物都听不懂。将来要经过许多世纪,顽强的事实才会被理智驯化,那时钟摆也缓慢而沉重地摆到运用历史方法的那一极端去了。
在这些意大利神职人员写下上述史籍之后43年,理查。
胡克在他那本着名的“教会法”中对他的清教徒对手也提出了同样的抱怨(1)。胡克思想平稳,所以人们便称之为“公平的胡克”.
他提出这种看法时所用的文体极其松懈繁冗,极不易总结为一个简短而集中的问题。但他在上述一节中,指斥他的对手时曾用到:“他们对理智的污蔑”一语。同时还明确地提到“最伟大的经院神学家”来支持自己的说法,我认为他们指的是托马斯。阿奎那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