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我的嘉尔曼,”走了一程后,我对她说,“你终于愿意跟我走了,是不是?”
“我跟你去死,没错,但我不再跟你一起生活。”
我们来到一个荒僻的峡谷里,我勒住马。
“是这里吗?”她问,纵身跳到地上。她揭开头巾,扔到脚下,一手握拳插腰,一动不动,死死盯住我。
“你想杀我,我早看出来了,”她说,“这是命中注定,但你无法使我让步。”
“我求求你,”我对她说,“放明白些。听我说!过去的一切都算了。可是,你知道,是你把我毁掉的;我是为了你才沦为土匪和杀人犯的。嘉尔曼!
我的嘉尔曼!让我来救你吧,让我把我和你一起救出来吧。“
“何塞,”她回答道,“你是强我所难。我不再爱你了;可你呢,你却还爱着我,正因为这样你要杀死我。我当然可以编造谎言哄骗你,但我不愿为此多费心机。我们之间一了百了。作为我的罗姆,你有权利杀掉你的罗密;但嘉尔曼永远是自由的,她生为加里人,死为加里鬼。”
“难道你是爱着卢卡斯?”我问她。
“是的,我爱过他,像爱你一样,一阵子,恐怕不如你。现在,我已一无所爱了。我恨我曾经爱过你。”
我扑倒在她脚下,抓住她的双手,热泪纵横,把她的双手都浇湿了。
我如数家珍,一幕幕地向她回忆了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为了使她高兴,我答应继续当土匪。一切,先生,一切;我把一切都献给她,只要她答应依然爱我。
她却对我说:“依然爱你,办不到。同你一起生活,我不干。”
我怒火中烧。我拔出了刀。我本想使她害怕而向我求饶;但这个女人简直是个魔鬼。
“最后一次问你,”我吼了起来,“愿意跟我吗?”
“不!不!不!”她跺着脚说,并从手指上脱下我送她的那枚戒指,扔到荆棘丛里。
我砍了她两刀。这刀是我从独眼龙身上摘下来的,我的那把已经折断了。她挨了第二刀后,一声不吭就倒下了。她瞪着大眼睛死死盯住我,至今犹在眼前;只见她的眼睛逐渐茫然,最后闭上了。我丧魂落魄,在尸体前呆坐了大半天。后来,我想起嘉尔曼多次对我说过,她喜欢葬身在树林子里。
我用刀子挖了一个坑,把她安放进去。我找了很长时间,最后才找到她的戒指,放进坑里,靠近她的身边,插上一个小小的十字架。也许我错了。后来,我骑上马,直奔科尔多瓦,遇见第一个警卫所便自首了。我说我杀了嘉尔曼;但我不愿意透露尸首在什么地方。那个隐修士是一个圣人。他果真为她祈祷过!他为她的灵魂做了一场弥撒?可怜的孩子!这是加莱人的罪过,竟把她教养成这样。
波希米亚人,或称吉达诺人,又称吉普赛人,也称齐热内尔人,是着名的流浪民族,分布在整个欧洲,而西班牙是流浪民族人口为数众多的国家之一。他们大部分居住,或更确切地说是流浪在南部和东部各省,如安达卢西亚和埃斯特拉马杜尔,在穆尔西亚王国,还有许多在加泰罗尼亚。在加泰罗尼亚境内的波希米亚人经常越境到法国去。法国南方各地的集市上都可以遇见他们。通常,男子以贩马、行兽医、剪骡毛为业;有的还能修补锅灶或铜器,更不必说走私和其他非法勾当。女人则算命、乞讨或卖药,无害的有毒的应有尽有。波希米亚人的体貌特征,描写出来很困难,辨别起来则很容易。只要你见过一个波希米亚人,你就能千里挑一,认出其中仅有的波希米亚人。根据他们的外貌和表情,特别容易把他们与当地民族区别开来。他们皮肤黝黑,比当地居民总要深一些。所谓“加莱黑人”之名由此而来,他们也往往以此自称。他们的眼睛明显斜视,很大很黑很美,受到又长又浓的眼睫毛的庇荫。他们的目光惟有野兽可以比拟。眼神中威猛和怯懦兼而有之,从这个角度看,他们的眼睛把民族性格和盘托出:诡计多端,胆大妄为,却像巴汝奇那样“天然地害怕挨打”。男子大都身体颀长、动作矫健,手脚敏捷;我好像从来没有看见他们中有一个大胖子。在德国,波希米亚女人大都长得非常漂亮;但西班牙的吉达那却难得出美人。年轻少女,她们可以被看成可爱的丑小鸭;然而她们一旦做了母亲,却变得奇丑无比了。不论男女,肮脏得令人难以置信,如果没有见过一个波希米亚中年妇女的头发,很难对其肮脏程度形成一个概念,即使想象成粗糙、油腻、污垢不堪的马鬃马尾恐怕也不为过。在安达卢西亚的几个大城市里,姿色稍许出众的姑娘比较注意个人卫生。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