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以吏部选人多不实,乃令试日自糊其名,暗考以定等第。判之糊名,自此始也。
武后时,投匦者或不陈事,而谩以嘲戏之言,于是乃置使先阅其书奏,然后投之,匦院有司,自此始也。
徐大理有功,每见武后将杀人,必据法廷争。尝与后反复,辞色愈厉,后大怒,令拽出斩之,犹回顾曰:“臣身虽死,法终不可改。”至市临刑得免,除名为庶人。如是再三,终不挫折,朝廷倚赖,至今犹怀之。其子预选,有司皆曰:“徐公之子,岂可拘以常调者乎?”
皇甫文备,武后时酷吏也,与徐大理论狱,诬徐党逆人,奏成其罪。武后特出之。无何,文备为人所告,有功讯之在宽。或曰:“彼曩时将陷公于死,今公反欲出之,何也“徐曰:“汝所言者,私忿也;我所守者,公法也。安可以私害公?”
李昭德为内史,娄师德为纳言,相随入朝。娄体肥行缓,李屡顾待不即至,乃发怒曰:“叵耐杀人田舍汉!”娄闻之,反徐笑曰:“师德不是田舍汉,更阿谁是“娄师德弟拜代州刺史,将行,谓之曰:“吾以不才,位居宰相。汝今又得州牧,叨据过分,人所嫉也,将何以全先人发肤“弟长跪曰:“自今虽有唾某面者,某亦不敢言,但拭之而已。以此自勉,庶免兄忧。”师德曰:“此适所谓为我忧也。夫前人唾者,发于怒也。
汝今拭之,是恶其唾而拭之,是逆前人怒也。唾不拭将自乾,何若笑而受之“武后之年,竟保其宠禄,率是道也。
武后初称周,恐下心不安,乃令人自举供奉官,正员外多置里行、拾遗、补阙、御史等,至有“车载斗量“之咏。有御史台令史将入台,值里行御史数人聚立门内,令史不下驴,冲过其间。诸御史大怒,将杖之。令史云:“今日之过,实在此驴,乞先数之,然后受罚。”御史许之。谓驴曰:“汝技艺可知,精神极钝,何物驴畜,敢于御史里行!”于是羞而止。
武后临朝,薛怀义势倾当时,虽王主皆下之。苏良嗣仆射遇诸朝,怀义偃蹇不为礼,良嗣大怒,使左右牵拽,搭面数十。武后知曰:“阿师当向北门出入,南衙宰相往来,勿犯他。”
武后使阎知微与田归道使突厥,归道还云:“突厥叛。”知微争之。后乃令知微多持金帛,以武延秀往聘其女,突厥果留使者而入寇,尊知微与可汗等,以示华人,大破赵、定等州,自河以北骚然。朝廷以为知微卖国,乃族阎氏。知微不知,无何逃还,武后业已致戮,乃云其恶臣子所嫉,赐百官甘心焉。于是兵刃交下,非要职者,或不得其次云。
武后初为明堂,明堂后又为天堂五级,则俯视明堂矣。未就,并为天火所焚。今明堂制度卑狭于前,犹三百余尺。
武后为天堂以安大像,铸大仪以配之。天堂既焚,钟复鼻绝。至中宗欲成武后志,乃斫像令短,建圣善寺阁以居之。今明堂始微于西南倾,工人以木于中荐之。武后不欲人见,因加为九龙盘纠之状。其圆盖上本施一金凤,至是改凤为珠,群龙捧之。
武后将如洛阳,至阌乡县东,骑忽不进,召巫,言晋龙骧将军王浚云:“臣墓在道南,每为樵者所苦。闻大驾今至,故求哀。”后敕:去墓百步,不得耕殖。至今荆棘森然。
将军王果尝经峡口,见一棺于崖侧,将坠,使人迁之平处,得铭云:“更后三百年,水漂我,临长江,欲堕不堕逢王果。”
张易之、昌宗初入朝,官位尚卑,谄附者乃呼为五郎、六郎,自后因以成俗。
张昌仪兄弟,恃易之、昌宗之宠,所居奢溢,逾于王主,末年有人题其门曰:“一絇丝,能得几日络?”昌仪见之,遽命笔书其下曰:“一日即足。”无何而祸及。
张昌宗之贵也,武三思谓之王子晋后身,为诗以赠之。诗至今犹传。
补阙乔知之有宠婢,为武承嗣所夺。知之为《绿珠篇》以寄之,末句云:“百年离别在高楼,一旦红颜为君尽。”宠者结于衣带上,投井而死。承嗣惊惋,不知其故。既见诗,大恨。知之竟坐此见构陷亡。
沈佺期以工诗着名,燕公张说尝谓之曰:“沈三兄诗,直须还他第一。”
武后游龙门,命群官赋诗,先成者赏锦袍。左史东方虬既拜赐,坐未安,宋之问诗复成,文理兼美,左右莫不称善,乃就夺袍衣之。
狄内史仁杰,始为江南安抚使,以周赧王、楚王项羽、吴王夫差、越王勾践、吴夫概王、春申君、赵佗、马援、吴桓王等神庙七百余所,有害于人,悉除之。惟夏禹、吴太伯、季札、伍胥四庙存焉。
魏仆射元忠每立朝,必得常处,人或记之,不差尺寸。魏仆射本名真宰,武后朝被罗织下狱,有命出之。小吏闻者以告,魏惊喜曰:“汝名何”。曰:“元忠。”乃改从元忠焉。
朱正谏敬则,代着孝义,自宇文周至国家,并令旌表,门标六阙。
中宗反正后,有武当县丞寿春周憬,慷慨有节操,乃与王驸马同晈谋诛武三思。事发,同晈见害,憬遁于比干庙中自刎,临死谓左右曰:“比干,忠臣也。傥神道有知,明我以忠见杀。”
神龙中,洛城东地若水影,纤微必照,就视则无所见,长史李承喜上表庆贺。
崔融司业作武《后哀策文》,因发疾而卒。时人以为三二百年来无此文。
朝仪:鱼袋之饰,惟金银二等。至武后乃改五品以铜。中宗反正,从旧。
景龙中,中宗游兴庆池,侍宴者递起歌舞,并唱《下兵词》,方便以求官爵。给事中李景伯亦起唱曰:“回波尔时洒卮,兵儿志在箴规。侍宴既过三爵,喧哗窃恐非宜。”于是乃罢坐。
景龙中,多于侧门降墨敕斜封,以授人官爵,时人号为“斜封官”。
景龙中,妃主家竞为奢侈,驸马杨慎交、武崇训,至油洒地以筑球场。
兵部尚书韦嗣立,景龙中中宗与韦后幸其庄,封嗣立为逍遥公,又改其居凤凰原为清虚原,鹦鹉谷为幽栖谷。吏部南院旧无选人坐,韦嗣立尚书之为吏部,始奏请有司供床褥,自后因为故事。
昆明池者,汉孝武所穿,有蒲鱼利,京师赖之。中宗朝,安乐公主请焉,帝曰:“前代已来,不以与人。不可。”主不悦,因大役人徒,别掘一池,号曰“定昆池”。既成,中宗往观,令公卿赋诗。李黄门日知诗云:“但愿暂思居者逸,无使时传作者劳。”及睿宗即位,谓之曰:“当时朕亦不敢言,非卿中正,何能若是!”无何而迁侍中。
李侍中日知,初为大理丞。武后方肆诛戮,大卿胡元礼承旨欲陷人死,令日知改断,再三不从。元礼使谓李曰:“胡元礼在,此人莫觅活。”李起谓使者:“日知咨卿:李日知在,此人莫觅死。”竟免之。
中宗崩,既除丧,吐蕃来吊,深衣练冠待于庙,或曰:“今定陵自有寝庙,若择宗室最长者,素服受礼于彼,其可乎“举朝称善而从之。
徐彦伯常侍,睿宗朝以相府之旧,拜羽林将军。徐既文士,不悦武职,及迁,谓贺者曰:“不喜有迁,且喜出军耳。”
崔司直琬,中宗朝为侍御史,弹宗楚客反,盛气作色。帝优之不令问,因诏每弹人,必先进内状,许乃可。自后以为故事。
代有《山东士大夫类例》三卷,其非士族及假冒者,不见录,署云“相州僧昙刚撰”。后柳常侍冲亦明于族姓,中宗朝为相州刺史,询问旧老,云:“自隋已来,不闻有僧昙刚。”盖惧嫉于时,故隐名氏云。
李大夫杰之为河南尹,有妇人诉子不孝。其子涕泣不自辩明,但言:“得罪于母,死甘分。”察其状非不孝子,再三喻其母,母固请杀之。李曰:“审然,可买棺来取儿尸。”因使人尾其后。妇既出,谓一道士曰:“事了矣。”俄而棺至,李尚冀其悔,喻之如初。妇执意弥坚。时道士方在门外,密令擒之,既出其不意,一问便曰:“某与彼妇人有私,常为儿所制,故欲除之。”乃杖母及道士杀,便以向棺载母丧以归。
裴知古自中宗、武后朝以知音直太常。路逢乘马者,闻其声,窃曰:“此人即当堕马。”好事者随而观之,行未半坊,马惊堕殆死。尝观人迎妇,闻妇佩玉声,曰:“此妇不利姑。”是日姑有疾,竟死云。其知音皆此类也。又善于摄卫,开元十二年终,年且百岁。
近代言乐,卫道弼为最,天下莫能以声欺者。曹绍夔与道弼皆为太乐令,享北郊,监享御史有怒于夔,欲以乐不和为之罪,杂扣钟磬,使夔暗名之,无误者,由是反叹服。洛阳有僧,房中磬子夜辄自鸣,僧以为怪,惧而成疾。求术士百方禁之,终不能已。曹绍夔素与僧善,适来问疾,僧具以告。俄顷,轻击斋钟,磬复作声,绍夔笑曰:“明日盛设馔,余当为除之。”僧虽不信其言,冀其或效,乃力置馔以待。绍夔食讫,出怀中错,鑢磬数处而去,其声遂绝。僧苦问其所以,绍夔曰:“此磬与钟律合,故击彼应此。”僧大喜,其疾便愈。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