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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宗将征辽,卫公病不能从,帝使执政以起之,不起。帝曰:“吾知之矣。”明日驾临其第,执手与别,靖谢曰:“老臣宜从,但犬马之疾,日月增甚,恐死于道路,仰累陛下。”帝抚其背曰:“勉之,昔司马仲达非不老病,竟能自强,立勋魏室。“靖叩头曰:“老臣请举病行矣。”至相州,病笃不能进。驻跸之役,高丽与靺羯合军,方四十里,太宗望之有惧色。江夏王进曰:“高丽倾国以抗王师,平壤之守必弱,假臣精卒五千,覆其本根,则数十万之众,可不战而降。”帝不应。既合战,为贼所乘,殆将不振,还谓卫公曰:“吾以天下之众,困于蕞尔之夷,何也“靖曰:“此道宗所解。”时江夏在侧,帝顾之,道宗具陈前言,帝怅然曰:“时匆遽不忆也。”驻跸之役,六军为高丽所乘,太宗命视黑旗——英公之麾也,候者告黑旗被围,帝大恐。须臾复曰围解,高丽哭声动山谷,积军大胜,斩首数万,俘虏亦数万。
郑公之薨,太宗自制其碑文并自书,后为人所间,诏令仆之。及征高丽不如意,深悔为是行,乃叹曰:“若魏征在,不使我有此举也。”既渡辽水,令驰驿祀以少牢,复立碑焉。
征辽之役,梁公留守西京,敕以便宜从事不请。或诣留台称有密者,梁公问密谋所在,对曰:“公则是也。”乃驿递赴行所,及车驾于相州。太宗闻留守有表送告人,大怒,使人持长刀于前,而后见之,问反者为谁,曰:“房玄龄。”帝曰:“果然!“叱令斩腰,玺书责梁公以不能自任,更有如此者,得专断之。
太宗尝止一树下,曰:“此嘉树。”宇文士及从而美之不容口,帝正色曰:“魏公常劝我远佞人,我不悟佞人为谁,意常疑汝而未明也,今日果然。”士及叩头谢曰:“南衙群官,面折廷争,陛下尝不得举手,今臣幸在左右,若不少有顺从,陛下虽贵为天子,复何聊乎“帝意复解。
太宗使宇文士及割肉,以饼拭手,帝屡目焉,士及佯为不悟,更徐拭而便啖之。
赵公宴朝贵,酒酣乐阕,顾群公曰:“无忌不才,幸遇休明之运,因缘宠私,致位上公,人臣之贵,可谓极矣。公视无忌富贵何与越公“或对为不如,或谓过之。曰:“自揣诚不羡越公,所不及越公一而已。越公之贵也老,而无忌之贵也少。”
武卫将军秦叔宝,晚年常多疾病,每谓人曰:“吾少长戎马,经三百余战,计前后出血不啻数斛,何能无病乎?”
秦武卫勇力绝人,其所将枪逾越常制。初从太宗围王充于洛阳,驰马顿之城下而去,城中数十人,共拔不能动,叔宝复驰马举之以还。迄今国家每大陈设,必列于殿庭,以旌异之。
太宗令虞监写《列女传》以装屏风,未及求本,乃暗书之,一字无失。太宗将致樱桃于酅公,称奉则以尊,言赐又以卑,乃问之虞临。曰:“昔梁帝遗齐巴陵王称饷。”遂从之。太宗尝出行,有司请载副书以从,上曰:“不须。虞世南在,此行秘书也。”太宗称虞监,博闻、德行、书翰、词藻、忠直,一人而已,兼是五善。太宗闻虞监亡,哭之恸,曰:“石渠、东观之中,无复人矣。”虞公之为秘书,于省后堂集群书中事可为文用者,号为《北堂书钞》。今此堂犹存,而《书钞》盛行于代。
太史令李淳风校新历成,奏太阳合日蚀当既,于占不吉。太宗不悦,曰:“日或不蚀,卿将何以自处“曰:“有如不蚀,则臣请死之。”及期,帝候日于庭,谓淳风曰:“吾放汝与妻子别。”对以尚早一刻,指表影曰:“至此蚀矣。”如言而蚀,不差毫发。
李太史与张文收率更坐,有暴风自南而至,李以南五里当有哭者,张以为有音乐。左右驰马观之,则遇送葬者,有鼓吹焉。
润州得玉磬十二以献,张率更叩其一,曰:“是晋某岁所造也。是岁闰月,造者法月,数当十三,今缺其一。宜于黄钟东九尺掘,必得焉。”敕州求之,如其言而得之。
贞观中,景云见,河水清,张率更以为《景云河水清歌》,名曰燕乐,今元会第一奏是也。
太宗之平刘武周,河东士庶歌舞于道,军人相与为《奏王破阵乐》之曲,后编乐府云。
《破阵乐》,被甲持戟,以象战事。《庆善乐》,广袖曳屣,以象文德。郑公见奏《破阵乐》,则俯而不视;《庆善乐》,则玩之而不厌。
太宗阅医方,见《明堂图》,人五脏之系,咸附于背,乃怆然曰:“今《律》杖、笞,奈何令髀背分受“乃诏不得笞背。
贞观中,有河内人妄为妖言,大理丞张蕴古以其素狂病,不当坐。太宗以有情,令斩之,寻悔,以无所及。自后每决死刑,皆令五复奏。
梁公以度支之司,天下利害,郎曹当阙,求之未得,乃自职之。
张宾客文瓘之为大理,获罪者皆曰:“张卿所罚,不为枉也。”
中书令马周,始以布衣上书,太宗览之,未及终卷,三命召之。所陈世事,莫不施行。旧诸街晨昏传叫,以警行者,代之以鼓,城门入由左,出由右:皆周法也。
旧官人所服,惟黄、紫二色而已。贞观中,始令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以上朱,六品、七品绿,八品、九品以青焉。
贞观中,拣材力骁捷善持射者,谓之“飞骑”。上出游幸,则衣五色袍,乘六闲马,猛兽皮鞯以从。
李义府始召见,太宗试令咏乌,其末句云:“上林多许树,不借一枝栖。”帝曰:“吾将全树借汝,岂惟一枝。”
宋谢朓诗云:“芳洲多杜若。”贞观中,医局求杜若,度支郎乃下坊州令贡。州判司报云:“坊州不出杜若,应由谢朓诗误。”太宗闻之大笑。判司改雍州司法,度支郎免官。
太宗病甚,出英公为叠州刺史,谓高宗曰:“李积才智有余,屡更大任,恐其不厌伏于汝,故有此授。今若即发者,我死后,可亲任之。如迟疑顾望,便当杀之。”积奉诏,不及家而行。
有枭晨鸣于张率更庭树,其妻以为不祥,连唾之。文收云:“急洒扫,吾当改官。“言未毕,贺者已在门。
贞观中,西域献胡僧,咒术能死生人。太宗令于飞骑中拣壮勇者试之,如言而死,如言而苏。帝以告太常卿傅奕,奕曰:“此邪法也。臣闻邪不犯正,若使咒臣,必不得行。”帝召僧咒奕,奕对之,初无所觉。须臾,胡僧忽然自倒,若为所击者,便不复苏。
贞观中有婆罗僧,言得佛齿,所击前无坚物。于是士马奔氵奏其处如市。时傅奕方卧病,闻之,谓其子曰:“是非佛齿。吾闻金刚石至坚,物不能敌,惟羚羊角破之。汝可往试之焉。”胡僧缄縢甚严,固求良久,乃得见。出角叩之,应手而碎,观者乃止。今理珠玉者皆用之。
阎立本家代善画。至荆州视张僧繇旧迹,曰:“定虚得名耳。”明日又往,曰:“犹是近代佳手。”明日更往,曰:“名下定无虚士。”坐卧观之,留宿其下,十日不能去。张僧繇始作《醉僧图》,道士每以此嘲僧,群僧耻之,于是聚钱数十万,贸阎立本作《醉道士图》,今并传于代。
率更令欧阳询,行见古碑,索靖所书,驻马观之,良久而去。数百步复还,下马伫立,疲则布毯坐观,因宿其旁,三日而后去。贞观初,林邑献火珠,状如水精。云得于罗刹国。其人朱发黑身,兽牙鹰爪也。
太宗宴近臣,戏以嘲谑,赵公无忌嘲欧阳率更曰:“耸髆成山字,埋肩不出头。谁家麟阁上,画此一猕猴“询应声云:“缩头连背暖,俒裆畏肚寒。只由心溷溷,所以面团团。”帝改容曰:欧阳询岂不畏皇后闻“赵公,后之兄也。
高开道作乱幽州,矢陷其颊,召医使出之,对以镞深不可出,则俾斩之。又召一人,如前对,则又斩之。又召一人如前,曰:“可出,然王须忍痛。”因铍面凿骨,置楔于其间,骨裂开寸余,抽出箭镞。开道奏伎进膳不辍。
太宗之征辽,作飞梯临其城,有应募为梯首,城中矢石如雨,而竞为先登,英公指谓中书舍人许敬宗曰:“此人岂不大健“敬宗曰:“健即大健,要是不解思量。”帝闻,将罪之。太宗谓鄂公曰:“人言卿反,何故“答曰:“臣反是实。臣从陛下讨逆伐叛,虽凭威灵,幸而不死,然所存皆锋刃也。今大业已定,而反疑臣。”乃悉解衣投于地,见所伤之处,帝对之流涕,曰:“卿衣矣,朕以不疑卿,故此相告,何反以为恨?”太宗谓尉迟公曰:“朕将嫁女与卿,称意否“敬德谢曰:“臣妇虽鄙陋,亦不失夫妻情。臣每闻说古人语:“富不易妻,仁也。”臣窃慕之,愿停圣恩。”叩头固让。帝嘉之而止。薛万彻尚丹阳公主,太宗尝谓人曰:“薛驸马村气。”主羞之,不与同席数月。帝闻而大笑,置酒召对,握槊,赌所佩刀子,佯为不胜,解刀以佩之。罢酒,主悦甚,薛未及就马,遽召同载而还,重之逾于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