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出版文学> 卷首>第1章

第1章

本文对《周易本义》卷首九图加以考证。认为,九图虽非是书所应有,然亦非门人所依附。九图乃《易学启蒙》初版旧图,完全为朱熹编纂无疑。同时又对九图源流进行辩析,一一指出其原委与演变过程。强调了朱熹对邵雍先天之学的推衍及对后世的影响。最后指出,考辨九图具有现代意义。认为区分各是各的先天学,将有益于中国哲学史和宋明理学史的研究。
朱熹《周易本义》乃诠释经传之作。由于是书自元代以后立于学官的地位,其影响程度非其它易学着作可与之比拟。正因为如此,清乾嘉学派的先驱人物之一胡渭,以《周易本义》卷首九图为靶的,着《易图明辨》以攻其非。今见《四库全书》本《周易本义》,是依南宋咸淳乙丑九江吴革刊本誊录。卷首有《河图》、《洛书》、《伏羲八卦次序》、《伏羲八卦方位》、《伏羲六十四卦次序》、《伏羲六十四卦方位》、《文王八卦次序》、《文王八卦方位》和《卦变图》九图。
《周易本义》卷首九图,是否为本书所应有?又是否出于朱熹之手?这的确是需要考证明白的问题。
一九图非《周易本义》所应有
朱熹于《周易本义》释《系辞》“易有太极”一节之义曰:“一每生二,自然之理也。《易》者,阴阳之变。太极者,其理也;两仪者,始为一画以分阴阳;四象者,次为二画以分太少;八卦者,次为三画而三才之象始备。此数言者,实圣人作《易》自然之次第,有不假丝毫智力而成者。画卦揲蓍,其序皆然。详见《序例》、《启蒙》”,又释“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曰:“河图、洛书,详见《启蒙》”。《周易本义·筮仪》中有“卦变别有图,说见《启蒙》”之注。
朱熹属蔡元定起稿之《易学启蒙》,初刊于淳熙十三年(1186年)。是时《周易本义》尚未成书(1)。朱熹既然让读者参看《易学启蒙》所列之《河图》、《洛书》、《伏羲八卦次序》和《卦变图》,则证明《周易本义》原本没有这些图。这即是说,此九图不当为《周易本义》所应有,而应该是《易学启蒙》之图。然而,今见明韩邦奇《易学启蒙意见》和清《周易折中·易学启蒙》,有《河图》、《洛书》,有六横图而无“伏羲”大小二次序图,有《伏羲八卦图》与《伏羲六十四卦图》而无“方位”之名,有《文王八卦图》而无“文王八卦次序”图,有三十二幅变占图而无“卦变图”。即从图象异同看,《周易本义》卷首九图,今见《易学启蒙》有其五图,而不见有三“次序”图和一《卦变图》。
朱熹言“伏羲画卦自然次第”,是“从两仪、四象加倍生来底”。《伏羲八卦次序》与《伏羲六十四卦次序》是以黑白方块象一阴一阳替代原卦爻符号作图,而“两仪”至“六十四卦”六横图则以原卦画符号作图。我们读《文公易说·杂问答·答袁枢》可知,当袁枢得到初版《易学启蒙》,即就所列易图提出“河图洛书是后人伪作”、“不当以大衍之数参乎河图洛书之数”、“七八九六不可为四象”、“四爻五爻者无所主名”、“黑白之位尤不可晓”、“专为邵氏解释”等问题。其中所谓“四爻五爻者无所主名”与“黑白之位尤不可晓”,即是指以黑白方块所作《伏羲八卦次序》与《伏羲六十四卦次序》二图而言。“乾则三位皆白,三阳之象也;兑则下二白而上一黑,下二阳而上一阴也;离则上下二白而中一黑,上下二阳而中一阴也;震则下一白而上二黑,下一阳而上二阴也,巽之下一黑而上二白、坎之上下二黑而中一白、艮之下二黑而上一白、坤之三黑,皆其三爻阴阳之象也。盖乾、兑、离、震之初爻皆白,巽、坎、艮、坤之初爻皆黑,四卦相间两仪之象也;乾、兑、巽、坎之中爻皆白,离、震、艮、坤之中爻皆黑,两卦相间四象之象也;乾、离、巽、艮之上爻皆白,兑、震、坎、坤之上爻皆黑,一卦相间八卦之象也”、“一画为仪,二画为象,三画则为卦,则八卦备矣。此上若旋次各加阴阳一画,则积至三重再成八卦者,方有六十四卦之名。若径以八卦遍就加乎一卦之上,则亦如其位而得名焉。方其四画、五画之时未成外卦,故不得而名之耳”,由朱熹此辩可知:袁枢所得《易学启蒙》中有“黑白之位”二“次序”图。此二图正是今见《周易本义》卷首九图之《伏羲八卦次序》与《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图。从《答袁枢》提及“卷首旧图”之语(2),可知其图正是指“黑白之位”二次序图而言。由此可以断定,此九图原为初版《易学启蒙》之图。正是朱熹征求了各方面意见之后,于再版《易学启蒙》中去掉了“黑白之位”大小二横图,改画作六横图,以三十二幅变占图取代了《卦变图》,又删去了《文王八卦次序》图并对其它图名有所更改(改称《伏羲八卦方位》为《伏羲八卦图》;改称《伏羲六十四卦方位》为《伏羲六十四卦图》;改称《文王八卦方位》为《文王八卦图》)。
二九图乃朱熹编纂之图
《四库全书总目·易图明辨提要》:“至于《本义》卷首九图,王懋竑《白田杂着》以《文集》、《语类》钩稽参考,多相矛盾,信其为门人所依附。其说尤明,则朱子当日亦未尝坚主其说也。”然而,此说多有不确。“朱子于《易》,有《本义》,有《启蒙》,与门人讲论甚详,而此九图曾无一语及之。九图之不合《本义》、《启蒙》者多矣,门人何以绝不致疑也?《本义》之叙画卦云:‘自下而上,再倍而三,以成八卦。八卦之上,各加八卦,以成六十四卦。’初不参邵子说。至《启蒙》,则一本邵子。而邵子所传,止有《先天方圆图》。其《伏羲八卦图》、《文王八卦图》,则以《经世演易图》推而得之。同州王氏、汉上朱氏《易》,皆有此二图,《启蒙》因之。至朱子所作横图六,则注《大传》及邵子语于下,而不敢题曰《伏羲六十四卦图》,其慎如此。今直云‘伏羲八卦次序’图、‘伏羲八卦方位’图、‘伏羲六十四卦次序’图、‘伏羲六十四卦方位’图,是孰受而孰传之耶?乃云‘伏羲四图,其说皆出邵氏’,邵氏止有《先天》一图,其《八卦图》后来所推,六横图朱子所作。以为皆出邵氏,是诬邵氏也”,由王氏此说,可知其是不曾读《答袁枢》而发议论。又《朱子语类》与《文公易说》多云“伏羲画卦”,仅《朱子语类》卷六十五、六十六,即有“只是一动一静,便是阴阳,伏羲只因此画卦以示人”、“伏羲至淳厚,作《易》八卦”、“伏羲画卦皆是自然,不曾用些子心思智虑”、“伏羲当时画卦,只如掷珓相似,无容心。《易》只是阴一阳一”、“方伏羲画卦之时,止有奇偶之画”、“伏羲当时偶见得一便是阳,二便是阴,从而画放那里”、“伏羲画八卦,只此数画,该尽天下万物之理”等十余处。焉能谓“不敢题曰伏羲六十四卦图,其慎如此”?事实上,我们参考《文集》与《语类》则发现,恰是许多讲学语录,特别是给友人的信件中,均体现出九图的构建思想。岂可谓其“当日亦未尝坚主其说`”?所以,谓门人将《易学启蒙》旧图采入《周易本义》卷首则可,谓“门人依附”则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