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05第一部分
问题的状况启示确实使一些较老的象征黯然失色,但是凌驾它们之上的似乎是一样真实和肉眼能见的东西,而不是一个艰难的比较分析过程。戏中安提戈涅①以正义女神的名义蔑视手执权杖的国王通过传令官发布的命令。但是对她来说,正义女神是个绝世美女,"下界众神的同住者"——那些为安提戈涅鼓掌欢呼的雅典公民的后裔把苏格拉底骂得要死,因为他的辩证法使神又变成了抽象概念。
伟大的犹太先知的精神优势多半应归功于他们能够以强大的感情力量提出一种道德观念而不使它僵化为一个典型;但那是因为他们总是按照它与一切神中最人格化的东西的关系来看待它。阿摩司②写道:"我厌恶你们的节期,也不喜悦你们的严肃令……要使你们歌唱的声音远离我,因为我不听你们弹琴的响声。
惟厚公平如大水滚滚,公义如江河滔滔。"③"公平"和"公义"不是女神,但是阿摩司听见的声音并非是一个抽象的声音。
有时候,一个新的道德或政治实体之产生,与其说是通过缓慢的冥思苦想,不如说是通过洞见。某些天才的先知一眼就能看出至今在人的头脑中分立的东西的基本相似处——使人对自己弟兄发怒的冲动之与使人行凶的冲动、寡妇的一①安提戈涌:希腊神话中底比斯王的女儿,因违抗新王命令被拘禁在墓穴里,后自缢身亡——译者②阿摩司:公元前八世纪的希伯来先知,是《旧约》中十二个小先知中的第三个——译者③见《旧约》阿摩司书第五章——译者——
63第二章政治实体15文钱施舍之与富人的大量黄金施舍、荡子的放纵之与政党领袖的放纵。但是,一旦主人死了,洞见也往往随他一同死去。
柏拉图的"理念"成了一个魔术体系的公式,而耶稣关于一个人应该把他的所有一切送给穷人的训令却使欧洲三分之一的土地变为富有的基督教牧师的免税财产。
上述词和事物之间的关系是政治思维的主要困难。词非常硬性,非常容易人格化,同感情和偏见有莫大关系;词所代表的事物非常不稳定。正如一个希腊人所说,道学家或教师多半同"天然"的东西打交道,政治家总是同"因袭"的东西打交道。如果你忘记母性或儿童期的涵义,大自然已为我们制造出明白无误的母亲和儿童,他们每一代都一成不变地重复出现。化学家只要在实验室做几分钟工作,就能确定他用的一个词的意义是否和他的前任所用的完全相同。
但是,在政治中,被命名的事物总是在不断变化,可能消失,也可能需要几百年才能恢复原样。亚里士多德给"国家"这个词下的定义是:"公民在那里按照普遍福利集体进行统治"的城邦。在他写作之际,他从中汲取这个概念的那些城邦的自治已在马其顿的暴力下趋于衰亡。很快就不再有这种城邦的存在,现在我们提到亚里士多德的概念时,他所解释的名词是由敖德萨的"警察"提供的。
"Justices'Justice"①成为一个反论并非是语言学上的偶然。打从罗马法理学家恢复了希腊哲①Justices'Justice:意译为治安官式的裁判,用来讽刺英国某些地方行政官判决不当,尤指轻罪重判——译者——
6425第一部分问题的状况学家的工作,并通过烦琐的问答建立起"自然正义"概念那时起,这个概念和其他所有政治概念一样,遭受到两个危险。
一方面,由于原来的抽象思维是无法全面完整地表达的,每一代使用这个概念的人都巧妙地改变它的用法。
另一方面,这个概念是从人类的制度和行为得出的,而人类的制度和行为同样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虽然罗马法学家们的原稿保存了下来,罗马法和罗马体制却已荡然无存。当一个墨洛温国王或者一位西班牙宗教法庭法官引用查士丁尼①的名言时,不仅词的意义变了,就连原来意义上的词所能应用的事实也不存在了。但是,这些赤裸裸的词的感情力量却依然存在。中世纪的罗马法和教会法所以能够推行一切弊端,是因为传统上仍旧一听到"罗马"这个词就肃然起敬。在几百年时间里,一位德国王公比其他王公权势更大,就因为他是"罗马皇帝",大名叫"恺撒".
政治家在制造一个新的政体时会遇到和那些影响一个已有政体的历史相同的困难和不确定性。在整个十九世纪,斯坦因、俾斯麦、加富尔或梅特涅等伟大人物致力于重建被拿破仑的征服所破坏的欧洲,他们必须建立为人民尊敬和热爱的新国家,人民必须愿意服从这些国家的政府,而且必须随时准备好为政府的继续存在战死。种族、语言和宗教在全中欧是混合的,对于地图所划分的王国、公国和主教辖区的历史记忆是混乱和缺乏刺激的。制造和分配新的国旗、钱币和①查士丁尼(483-565):拜占廷帝国皇帝——译者——
65第二章政治实体35国名是再容易不过了。
但是这类东西的感情效果取决于联想,而联想需要时间来产生,而且可能必须同已经存在的联想作斗争。伦巴第或加利西亚的一个男孩目睹士兵和教师们向奥地利国旗敬礼,但是真正心情激动是在听见他父亲或母亲小声念意大利或波兰的名字的当儿。也许,就像在汉诺威王朝的情况下,老的联想和新的联想在许多年内几乎平分秋色。
在这种时候,人们从国名的直接感情联想退却,并寻求它的意义。他们问,奥地利帝国或德意志帝国是什么?只要天底下只有一位教皇,人们就不加思索地把他的多年来的威望一代一代往下传。
如果四十年间有两位教皇,一位在罗马,另一位在阿维尼翁,人们就开始查问教皇的本质是什么。在这种时候,有些人甚至更进一步。他们不仅会问奥地利帝国或教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而且还会问奥地利帝国或教皇制度到底为什么必须存在。
因此,建立国家的工作必须在各个方面展开。国名、国旗、国歌和货币都有以习惯联想为基础、完全不从逻辑得出的效果。与此同时,政治家力图为这些象征创造尽可能多的意义。如果一个国家的全体人民都在同一支军队服役,讲或者懂同一种语言,或甚至使用其他地方已经不用的黑体字字母,国名对于他们就有更大的意义。撒克逊人或萨伏依人当提出"我是一个德国人或法国人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时,会作出更充分的回答。一场共同进行的获得胜利的战争不但会创造一段共同的历史,还会创造一笔具有强烈感情的共同遗产。与此同时,"民族主义者"可能会力图用歌曲、图画和
第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