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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预期

  人的一生当中往往有很多事不如预期,并非每一件事情都能掌控得很好,就拿我决定告诉小雨关于保罗的那些事来说吧,我的本意是希望小雨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从深陷的爱情泥沼中脱身出来,却没想到她对整件事情的解读和我的看法完全不同!
  小雨爱恋保罗的程度,远胜过我所想象的,若说她是被爱情冲昏头了,毋宁说是爱情伟大得足以保容一切。从旁观者的立场看小雨和保罗的这一段异国之恋,也许只是一场空留回忆的梦幻罢了,但在当事者的心中,却是一段刻骨铭心永难忘怀的记忆。
  我想小雨大概是为了给予保罗一些安慰,才会拉着我去找保罗吧!当小雨和我不预期地出现在保罗的面前时,保罗一定觉得很惊讶,才会显露出局促不安的样子,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问我们:“你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保罗住在香榭丽舍大道尾端的一幢大楼里,算是有钱人家住的地方,和他贵族的血统身分倒也挺相配的,如果不是知道他正为了巨额的税金苦恼,我会以为他和小雨一样家财万贯。
  “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所以特地来向你告别。”小雨对保罗说明来意,但她并没有说出我们为什么知道他住的地方。
  “噢!请进,我父母去参加朋友的宴会,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保罗的家和雷诺斯家完全不一样,雷诺斯家在塞纳河北岸的郊区,是一般白领阶级的住宅区,而保罗家位于巴黎市中心,属于富商贵族居住的地方,当然室内的装潢也完全不同,一个是温馨舒适,一个是典雅高贵。
  我和小雨坐在保罗家的客厅里,保罗很笨拙地为我们煮了两杯过于浓烈的咖啡,看得出来他并不擅于做这些琐事。
  “保罗,我已经知道皮尔斯庄园的事了,请你不要太难过,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法。”小雨开门见山的说,让我吓了一跳。我真怕她也会说出她知道保罗想向老爸借钱的事,我答应保罗保守这个秘密的,如果他知道我食言了,他会怎么看我?
  我觉得忐忑不安,而保罗却显得更不自在,蓝色的眼神闪烁,白晰的脸庞微微泛红。“对不起,现在我不想谈论这件事情。”
  我想是因为我在场的缘故吧,保罗才不想提起这件事。
  “也好,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想谈就不要谈吧!对了,保罗,你明天有空吗?送我们去机场好不好?”
  “我……很抱歉,我恐怕没办法。”保罗偷偷地看了我一眼,当我的眼神和他的眼神交会的时候,我们两人都吓了一跳,连忙假装没看到对方。
  “别这样嘛!只不过是去一趟机场,花不了多少时间的。”我从来没看过小雨对保罗这样的态度,在这之前,她对保罗是百依百顺的,保罗说什么她都说好,从不违逆他,也从不勉强他去做任何事情,今天却完全不一样,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对不起,我是真的有事,游学代办公司应该会送你们去机场的,我想你们不用担心。”保罗很委婉的拒绝小雨的要求。
  “我已经打电话跟代办公司说有朋友会送我们到机场,不用麻烦他们了,所以若是你明天不送我们去机场,我们就回不了台北了!”小雨真是强人所难了,我和保罗都感到一阵错愕,互看了对方一眼,却又马上回避对方的目光。
  保罗吱唔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我想他是真的感到很为难吧!我应该替他解围的,正当我想开口的时候,小雨却立刻转移话题,“保罗,你不喜欢我对不对?我知道你喜欢露露,露露都已经跟我说了,她因为怕伤害了我,所以拒绝你对他的感情,如果你们两个是真心的相爱,我会祝福你们的。”
  这到底是什么情形啊!我被小雨搞得晕头转向的,差一点昏倒!
  “我说的是真的,只要你们两个在我的面前承认你们是互相喜欢对方,我会衷心的祝福你们,以后我们大家还是好朋友。”
  小雨到底在搞什么鬼,硬是要把我扯进来,难道她把我拉来这里,是要我证明什么吗?我得小心一点,免得进了她的圈套。
  “小雨,我……”保罗欲言又止。
  “你爱露露吗?保罗。”小雨非得到答案不可吗?
  “我……”保罗用他那忧郁的蓝眼睛看了我一会儿,痛苦的说:“我和露露只是朋友。”
  此刻,我的心情像一盘加了过多调味料的食物,酸甜苦辣五味杂陈,分不出是什么味道。虽然这样的答案并不会对在场的人造成严重的伤害,但我还是暗自希望保罗的回答是肯定的,我希望他说他爱我,我那想要被爱的虚荣心,期望保罗会在小雨的面前说他是爱我的,让我满足一下也好,也正好印证先前他所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但我也明白,若是保罗说他爱我,必定会使小雨伤心不已,为了不让小雨伤心,我只好接受保罗并不爱我的答案,默默的承受内心的失望!
  “那我呢?你爱我吗?保罗。”小雨注视着保罗,神情却显得异常的平静。
  保罗考虑了很久,彷佛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他的眼神飘得好远好远,我和小雨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保罗的答案。
  “我已经没有资格说爱了!”沉默了许久之后,保罗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难以理解保罗说这句话的意思,但小雨却若有所悟地说:“我懂了。露露,我们走吧!”
  从进这个屋子开始,我就一句话都没说,像个幽灵似的跟在小雨的旁边。我不知道小雨来找保罗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否已经达到目的了,既然她说要走,那就走吧!我深深地望了保罗一眼,连再见也说不出口!
  临走前,小雨回头对保罗说:“保罗,不要忘了,明天我们在雷诺斯家等你。”
  我没有听见保罗回答的声音,也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我怕看见那双忧郁的眼睛,怕看到他眼睛里那令人心碎的蓝!
  离别是一场聚会的结束,也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在踏入新的旅途时,总不免为即将结束的那一段感伤。
  当我正在收拾行李的时候,雷诺斯太太进来我的房间,问我需不需要帮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竟有一股想哭的冲动,眼泪在我的眼眶里打转,喉咙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雷诺斯太太搂着我的肩膀,温柔的说:“露露,不要难过,虽然我们不一定有再见面的机会,可是我只要想到在遥远的地方,我还有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儿,我就会觉得很安慰。”
  “谢谢你,雷诺斯太太,让我度过这一段这么美好的日子,我永远都会记得你和雷诺斯先生的。”我强忍着泪水,说出我心里想说的话。
  “我们也会永远记得你的。老实说,我还真舍不得你走,不知道为什么,路克和露意莎离开家的时候,我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是你,你要离开了,让我觉得好像失去了一个女儿,心里头空空荡荡的。”
  “我也有那样的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似的。雷诺斯太太,以后我可以写信给你和雷诺斯先生吗?”
  “我已经开始期待你的来信了!”
  “谢谢你。”
  一句感谢丝毫不足以代表我对雷诺斯夫妇的心意,在过去的六个星期中,他们就像父母般的照顾我和小雨,让我们在陌生的巴黎不觉得孤独,我的内心对他们充满了感激。
  “露露,我把你当成自己的小孩,因此我要告诉你几句话,希望对你能有一些帮助。”雷诺斯太太的眼睛里,充满慈爱的光辉。
  “我会记得你说的话。”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为了怕伤害别人而伤害自己,每一个人都有权利追求快乐,不要因为怕别人不快乐而让自己痛苦,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我了解。”我明白雷诺斯太太指的是什么,她是想要告诉我当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就要勇敢的去爱。
  “因为你不是个自私的人,所以我不必告诉你不要为了追求自己的快乐而伤害了别人,你不会那样做的,可是你也不要忘了如果你不勇敢的面对自己,也许将来你会觉得遗憾。”
  “雷诺斯太太,对保罗的事情我并不觉得后悔,我想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何况我和他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不会有结果的。”
  雷诺斯太太并不知道保罗误以为我是富家女的事,我也不打算告诉她,免得破坏了保罗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有时候不要太在乎事情的结果,过程才是比较重要的。”
  “明知道没有结果的事,我是不会想去做的。”我执拗的说。
  “也许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不希望你离开,所以我才会希望你和保罗……”
  “那你干脆撮合我和路克,让我做你的媳妇不是更好?”我突然开起玩笑来了。
  “那更好,我就不必担心你会离开我了。”
  在这离别的前一刻,我和雷诺斯太太互相开玩笑,好像这样就能够冲淡浓浓的离愁。可是,在我们的内心深处,都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依恋之情,我和雷诺斯太太紧紧地拥抱着,谁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这天下午,我和小雨都收拾好行李了,也和雷诺斯夫妇道别过了,保罗却迟迟地未出现。
  “小雨,我们叫出租车好了,再等下去会赶不上飞机的。”我催促着小雨。
  “再等一下下,保罗一定会来的。”小雨仍然坚信保罗会来送我们。
  “万一他不来呢?那我们就不必回台北了吗?”我内心焦急万分,真想把小雨留在这里,自己叫出租车先走算了。
  “五分钟,再等五分钟,如果五分钟之内保罗再不来,我们就走。”
  “好吧,就五分钟喔!”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看到小雨急切想要见到保罗的样子,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等下去。
  五分钟过去了,小雨还想等下去,我再也忍不住了,提起行李,生气的说:“你不走,我自己走好了。”
  “我打电话帮你们叫出租车。”雷诺斯先生大概是看我着急了,走到电话机旁帮我们打电话叫出租车。
  正当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保罗的车出现在雷诺斯家的门口,他终于来了!
  “对不起,市区有点塞车,我来晚了!”
  我想这是借口吧!也许他根本就不想送我们去机场。
  “保罗,你终于来了,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小雨真是恶心,说这种鬼话,明明就是她勉强保罗来的,还故意说得这么好听。
  “好了,赶快上车吧,不然会赶不上飞机了!”雷诺斯先生帮我们把行李都提上车去了。
  我们和雷诺斯夫妇拥抱了一下,匆匆地坐上了保罗的车,往机场的方向出发。
  我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着在门口向我们挥手的雷诺斯夫妇,心里难过得连再见两个字都说不出来。我们缓缓地远离,雷诺斯夫妇的身影逐渐消失眼前,我的脸颊湿了,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了下来!
  一个半月的游学之旅就这样结束了,即将告别巴黎的我,还未搭上飞离巴黎的班机,就已经开始怀念巴黎了!也许我会再来,也许已经没有机会再来了,但至少我来过了,经历过了,这一段美丽又带点凄伤的旅程,将在我的人生旅程中,留下永恒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