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剧烈动作和节奏动作的快感、摹拟快感、强烈中的情绪流露中的快感——这些成分给热情以一种充分的解释,原始人类就是用这种热情来研究舞蹈艺术的。最强烈而又最直接地经验到舞蹈的快感的自然是舞蹈者自己。但是充溢于舞蹈者之间的快感,也同样地可以展拓到观众,而且观众更进一步享有舞蹈者所不能享受的快乐。舞蹈者不能看见他自己或者他的同伴,也不能和观众一样可以欣赏那种雄伟的、规律的、交错的动作,单独的和合群的景象。他感觉到舞蹈,却看不见舞蹈;观众没有感觉到舞蹈,倒看见舞蹈。在另一方面,舞蹈者因知道他已引起群众对他的善意和赞赏也可以得到一种补偿。因为这个原故双方都激起了热烈的兴奋;他们渐为音调和动作所陶醉了;热情愈涨愈高,最后发展到成为一种真正的狂热,这种狂热发生不少的暴行。当我们注意原始舞蹈对于舞蹈者和欢快者产生这样有力的效果的时候,我们不必更进一步探讨就能了解舞蹈为什么常常利用宗教的仪式。这是很自然的事,原始人类自会假定那些舞蹈对于他成这样有力的一个印象,也一定能够出力影响于支配他的命运的魂灵的和恶魔的权力。所以他们要举行跳舞以恐吓或谄媚幽灵和恶魔。派克曾经叙述澳洲人的一种舞蹈是求悦于一位可怕的恶魔魅帝(Mindi),要仰仗他的助力,以抵抗本部落的仇敌。“以树皮雕出而满涂彩色的粗劣偶像三个,一大二小,置于极远的场所。那个地方严禁接近。男子们以及跟在后面的妇女们身上都饰以树叶,执着小木杖,杖上装着一束羽毛,排成特曲的单人行列向那个场所跳舞;在围绕数次之后,他们便走近那个大的偶像,胆怯地以木杖触它。”埃尔在摩轮特(Moorunde)所见的宗教舞也有类似的偶像。“舞者照例涂脸和装扮,头上戴了一束白鹦鹉的毛,有些执着杖,手里带一束与头上相似的羽毛,同时其他的人手里各执一束绿叶。他们跳舞一会儿之后,便向后退去,当他们再度出场时,已携着一个奇异粗劣的偶像,高举在天空。偶像是一束野草和芦苇,用袋鼠皮裹着,袋鼠皮的里子向外,全部涂以小白圆圈。一根细长的棒束着一大丛羽毛。伸出上端的代表头部,两边有两根束着红色羽毛的棒,代表两手。在前面有一根六英寸的棒,末端有一个大草结,四周裹着一块旧布。这是涂着白色,代表肚脐。全像长约八英尺,显然是代表一个人。在舞蹈中举起这个偶像经过相当的时间,然后由两个人背负着用木棍围成的两面旗来替代它。最后这两面旗也不见了,舞者便挺抢而前。”大约其他的原始民族也有宗教的舞蹈;但没有经人记述罢了。就是在澳洲,宗教的舞蹈也比较少见。该尔兰德(Gerland)曾经说:其实“一切舞蹈原来都是宗教的;”但他不能证实这个断言。实际上,照我们所知道的,这种断定并没有人附和过。现在没有理由要求我们来假定澳洲的舞蹈原来还有其他的意义,除了他们现在所暗示的一种非武断的观察以外。只有比较少数的舞蹈包含宗教的仪式;而大多的目的只在于热烈情绪的动作的审美表现和审美刺激。目的和效果是并不一致的。多数原始舞蹈的目的是纯粹审美的,而其效果却大大地出于审美以外。没有其他一种原始艺术象舞蹈那样有高度的实际的和文化的意义。从我们高级文化程度来观察,我们首先应当探讨由跳舞所发生的两性关系的意义。这实在是遗留给现代舞蹈的唯一的社会职务。但是原始舞蹈和现代舞蹈在本质上是绝不相同,由一方面所得的结论,决不能得之于别方。为两性所欢迎的现代舞蹈的特色——就是男女舞蹈者间的接近和亲昵的配对——是在原始舞蹈里不曾经见的。狩猎民族的舞蹈通常仅由男子单独表演,同时,妇女们只作音乐伴奏。但是也有男女共同参加跳舞,这种舞蹈大部分无疑是想激动性的热情。我们更可进一步断言,甚至男子的舞蹈也是增进两性的交游。一个精干而勇健的舞蹈者定然可以给女性的观众一个深刻印象;一个精干而勇健的舞蹈者也必是精干和勇猛的猎者和战士,在这一点上跳舞实有助于性的选择和人种的改良。可是,在这里原始舞蹈的意义无论如何伟大,仍然不够证明没有其他的原始艺术如舞蹈一样有一种文化任务的重要性。狩猎民族的舞蹈一律是群众的舞蹈。通常是本部落的男子,也有许多次是几个部落的人民联合演习全集团于是按照一样的法则和一样的拍子动作。凡记述舞蹈的人们都再三指陈这种“令人惊叹的”动作的整齐一致。在跳舞的白热中,许多参与者都混合而成一个,好象是被一种感情所激动而动作的单一体。在跳舞期间他们是在完全统一的社会态度之下,舞群的感觉和动作正象一个单一的有机体。原始舞蹈的社会意义全在乎统一社会的感应力。他们领导和训练一群人——在他们组织散漫和不安定的生活状态之中,他们的行踪常被各个不同的需要和欲望所驱使——使他们在一种动机、一种感情之下为一种目的而活动。它至少乘机介绍了秩序和团结进入这些狩猎民族的散漫无定的生活中。除了战争以外,恐怕舞蹈对于原始部落的人是唯一的使他们觉着休戚的相关,同时也是对于战争的最好的准备之一,因为操练式的舞蹈有许多地方相当于我们的军事训练。在人类文化发展上,过分估计原始跳舞的重要,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一切高级文化是依据于各个社会成分的一致有秩序的合作,而原始人类却以舞蹈来训练这种合作。狩猎民族对舞蹈的社会化的势力也似乎有一些认识。在澳洲,科罗薄利舞至少用于“各部落间和平的保证。两个部落间,愿意确立相互的好感,便共同跳起舞来。”在安达曼岛的各部落,市集和跳舞联合会一起举行。最后为了要估计部落间的跳舞会的社会化影响的充分势力,我们不能不提到他们的会期延长相当长时间。例如拉姆荷尔兹所说的有一次舞会竟举行整整六个星期。舞蹈的最高意义全在于它的影响的社会化的这个事实,解明了它过去的权威以及现在的衰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