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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王璋,河南人,永乐中为右都御史。时有告周府将为变。上欲及其未发讨之。以问璋,璋曰:“事未有迹,讨之无名。”上曰:“非也,兵贵神速。被出城,则不可制矣。”璋曰:“以臣之愚,可不烦兵。愿往任之。”曰:“若用众几何?”曰:“得御史三四人,随行足矣。然须敕臣巡抚其地,乃可。”遂命草敕,即日起行,直造王府。王愕然问所以来者,曰:“人告王谋反,臣是以来。”王惊跪。璋曰:“朝廷已命立太师将兵十万,将至。臣以王事未有迹,故来先谕。王事将若何?”举家环哭不已。璋曰:“哭亦何益?顾求所以释上疑者。”曰:“愚不知所出。唯公教之。”璋曰:“能以三护卫为献,无事矣。”从之。乃驰驿以闻。上喜,璋乃出示曰:“护卫军三日不徙者,处斩。”不数日而散。复令其下微行,有司有贪酷者谴以重法。人情震讋。归省其母,其母以木知州为托。璋曰:“公法不可私也。”顷有丐者至,母以俊与之。明日至府,御史以餕献璋,即丐者也。璋曰:“职当如此。”其母自璋去,遂卧不复言,亦不食。璋闻之,驰往跪问。母终不言,不食。璋曰:“得非以知州之故乎?”当闻於上,为母赦之。其母始言始食。
靖难师至城下,建文阖宫自燔。或传自火逃出。或传蜀府援兵窃载以去。竟莫得其实。故遣胡濴巡行天下,以访张仙为名,实为文也。终莫知所之。正统间,有御史出巡。忽一僧当道立,从者呵之,不避。问之,乃献诗云:“吾建文也。”御史奏之朝。诏廷臣询,亦不察虚实。後卒於狱。诗曰:“流落江南四十秋,归来白发已盈头。乾坤有限家何在?江汉无情水自流。长乐宫中云气散,朝元阁上两声愁。新蒲细柳年年绿,野老吞声哭未休。”
王府尹忘其名,尝梦人授之书曰:“读此可衣绯。不读此止衣绿。”觉而异之。数日,於路得一书,乃青鸟家说也。玩读久之,以善地理闻。为钩州佐时,汉府遣人购之。辞曰:“吾非诏旨不往,汉以名闻。”时太宗有事寿陵,乃召见於房山。上指示其处,对曰:“此公侯地耳。”扈从至窦家庄,盖窦十郎故址,曰:“势如万马自天而下,真龙穴也。”乃定,即今长陵。前有小阜,欲去之,曰:“恐妨皇嗣。”上问:“无後乎?”曰:“非也,但多庶出耳。”上曰:“庶出亦可也。”遂不去。後累世皆验。其人官至顺天尹。
皇甫仲和,河南睢州人,精天文推步之学。文皇北征,袁忠彻以相,仲和以占从。师至漠北,不见虏。上意疑,欲还师。召仲和占之,曰:“今日未申间虏至。”问:“自何方?”曰:“自东南。”“胜负如何?”曰:“王师始却终胜。”召忠彻问之,一如仲和之言。上怒曰:“汝二人,朋比欺我乎?”即械之曰:“今日虏不至,二人皆死。”乃命狗太监往哨之。日中,不至。复在,二人占对如初。顷之,太监奔告曰:“虏大至矣。”时初得安南神枪,一虏直前即以神枪冲之。二虏继进复以神枪中之。虏乃按兵不动。顷之,虏众齐发。上登高望之,召总兵谭广曰:“东南隅不少却乎?”广率精兵舞牌往,斫马足,虏稍却。已而,疾风扬沙,两不相见。虏引去。上欲乘夜引还,二人曰:“不可。明日虏必来输款。俟其降也,整师而去。”明日,虏果诣军门,伏曰:“不意乘舆在是也。”诏以币帛赐之,乃还。
正统十四年,仲和老矣。内阁学士曹鼐与邻。时有旨亲征,鼐急归,召仲和与议,曰:“胡、王两尚书方率百官谏,尚可止乎?”仲和曰:“不能止也。紫微垣诸星皆动矣。”曰:“事将若何?”仲和曰:“以某计之,当先治内。”曰:“已有旨某监国。”仲和曰:“不如立储君而後行。”曰:“东宫幼,且未易立也。”仲和曰:“恐终不免於立。”後皆如其言。土木之难,虏骑逼城下。城中皆哭,仲和登高望,谓家人曰:“云头南向,大将气至。虏将退矣。”明日,杨洪自宣府,石亨自大同,将兵入援,虏遂遁。仲和一日出朝,有卫士求相,仲和不肯。固请之,仲和曰:“若不能正内,何相为?”卫士怒曰:“何以知吾不能正内也?”曰:“汝不有妻妾乎?”曰:“然。”曰:“二人在家正相斗不解。”卫士不信,至家果然。後人问仲和:“何以知之?”终不言所以,固问之,乃曰:“彼见问时,两鹊正斗於屋上,是以知之。”其术如此。王振专权,公卿皆屈於门下。天子亦以“先生”呼之。三殿初成,宴百官。故事,宦官虽宠,不预宴。是日,上使人视王先生何为。振方大怒,曰:“周公辅成王,我独不可一坐乎?”使以闻。上命:“东华间中门由以出入。”振至问故,曰:“诏命公由中出入。”振曰:“岂可乎?”及至门外,百官皆候拜,振始悦。
宣宗一日於禁中阅书,见龙有翼而飞者,讶之。诣阙下问三杨等,皆不能对。上顾诸属官曰:“有能知者否?”时陈继官检讨,独出对曰:“龙有翅,曰言龙。”问所出,曰:“见《尔雅》。”命取《尔雅》视之,信然。
景泰中,王文用事,忤者必死。吏科给事中林聪独上章劾之。文衔之。适聪乡人有事吏部应笞,聪为嘱文选郎中,郎中出其手书。文欲置之死。会官廷议,比拟大臣专擅选官。廷臣畏文,无敢违者。尚书胡濴谓文曰:“给事七品官,拟以大臣,嘱微事而拟以选法。二者於律合乎?且人臣以宿憾而欲杀谏官,非理也。”遂拂衣而出,曰:“此议我不预,公等自为之。”於是罢式。公归遂卧病不朝。数日,景帝问:“胡尚书何不朝?”左右以疾对。使太监兴安问疾,曰:“老臣前曰议事惊悸,至今不宁耳。”安问:“何为?”曰:“谏官有小罪而欲杀之,此所以悸也。”安以告於上。既而,法司复以比议,上诏曰:“比拟杀人可乎?”聪得免死。
薛瑄,有理学,以佥事董学山东,人称薛夫子。王振一日问三杨曰:“吾卿亦有可为京堂者乎?”三杨以瑄对。乃召为大理少卿。瑄初至京,宿於朝房。三杨先过之,不值。语其仆曰:“可语若主,明日朝罢,即诣王太监谢。若主之擢,太监力也。”明日朝退不往。三杨使人语之,亦不往。时振至阁下,问:“何不见薛少卿?”三杨为谢曰:“彼将来见也。”知李贤素与瑄厚,召贤至阁下,令:“辄致吾等意,日言振数问之。”贤至朝房,道三杨意。瑄曰:“原德亦为是言乎?拜爵公朝,谢恩私室。吾不为也。”久之,振知其意,亦不复问。一日会议东阁,公卿见振皆拜。瑄独直立。振先揖之,曰:“多罪,多罪。”自是衔之。会指挥某死,妾有色,振侄王山欲娶之。妻持不可,妾因诬告妻毒杀夫。都察院问已诬服。大理驳还之。如是者三。都御史王文大怒,又承振风旨,劾瑄得贿,故庇死狱。诏逮至午门会问。瑄呼文字曰:“若安能问我?若为御史长,自当回避。”文奏:“强囚不服问理。”诏:“榜西市杀之。”门人皆奔送。瑄神色自若。会振有老仆,素谨厚,不预事。是日泣於厨下,振问其故,曰:“闻今日薛夫子将刑,故泣。”振问:“何以知之?”仆曰:“乡人也。备言其贤。”振意解,传诏赦之。系逮锦衣卫狱。终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