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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天行健”

有情宇宙观
道家说:人之大患,在于有身。佛家说;苦海无边,无有涯岸。但人偏偏有此生命和身体。前面说过,入不会都去出家、自杀。人还得艰难地活着,活大不易。人没有利齿、巨躯、锐爪、快腿,靠
“善假于物”而生存,肉体、精神受尽了千辛万苦,万苦千辛。个体早夭,群体灭绝者,比比皆是,然而人顽强地活下来。这就是个体人生和人类历史。
为此不容易“活”而顽强地“活着”和“活下来”这一事实,大
可构成“活‘他意义,它支撑着”活“的意念,成为”活“的理式和力量。这正是中国”乐感文化’的本源。“活”本荒谬而偶然,
“活”或“不活”的意义都由人自己去建构。问题只在于是把“活”
的意义建构在不活、他世、上帝,还是就建构在这“活”本身?对儒学来说,“活”(生命)的意义即在“活(生命)本身,它来自此”活“
(生命)。也就是说”活的意义“就在这个人生世事中,要在这个人生世事中去寻求。由于人首先是活在天地自然之中,而且是如此艰难辛苦地活着,”话“在这里便是挣扎、奋斗、斗争和这种奋力斗争的成果和胜利(终于活下来)。我以为,这就是儒学之所以赋予”活“(生命)以雄伟阔大的宇宙情感和肯定意义的由来。宇宙本无情,自然乃中性,”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不为人之恶寒也辍冬,地不为人之恶辽也辍广“;但儒学偏偏要以为并强调”天之大德回生“、”生生之谓易“、”仁,天心也“,将”人活着“
和自然界的存在和万物的生育,看作宇宙自然的”大德“,这就是以”情“为体,将”人活着“予以宇宙性的泛情感化,即给予整体宇宙、自然以温暖的、肯定的人的情爱性质来支撑”人活着“。从而,它不是抽象的思辨理性,不是非理性的宗教盲从,而是理欲交融的实用理性和乐感文化,这是一首情感的诗篇。但这是用理性语言说出来的诗。它说的是:正因为”活“得如此艰苦凄怆,”活“本身便是件大好事。四大非空,有情更实,生命多么美好,自然如此美妙,天地何等仁慈!那么,又何必去追求寂无,舍弃生命,或颂扬苦痛,皈依上帝呢?就好好地活在世界上吧。只要不执着、不拘泥、不束缚于那些具体事件对象、烦忧中,那么,”四时佳兴与人同“,”日日均好日“,你为什么不去好好地欣赏和”享受“这生活呢?你为什么不可以由此”悟道“,进入这”本体“、这宇宙而”天人合一“呢?宇宙自然即是那有灵知有情性的上帝。
所以,儒学无原罪或原恶,而只有原善。因为”人性善“是与”天行健“、与”天地之大德回生“相承续而依托,它就相当于基督教的”圣爱“。但这个”天行健“这个”天地之大德回生“的”圣爱“,却又仍然是”人行健“—一人类总体为”活“而不屈不挠前仆后继的奋斗的本体提升,而并非任何个体的情感、经验或现象。再重复一遍,战胜~切艰难险阻,历经苦难死亡,而奋力不息地生活着斗争着,在诸生物族类中创此伟大世界,这就是人类总体的伦理”本体“所在。从《易传》、《中庸》到董仲舒,到宋明理学,儒学把这伦理”本体“提升为足可敬畏的宇宙本体,使伦理秩序即宇宙秩序,宇宙秩序即伦理秩序。在这个伦理——宇宙本体系统里,人的地位就当然是”参天地,赞化育“:不是屈从在客观目的论或人格神的主宰之下;相反,天地的存在倒是统一于服从于”人活着“这一根本主题。”活“成了由”人道“而”天道‘地普遍性的伟大价值。但这并非近代西方的人类中心论,而仍然是人与自然宇宙互依赖共生存的“天人合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