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更始遣躬将马武等六将军,与世祖俱定河北。及王郎平,躬与世祖复俱(共)在邯郸中,〔分〕(不)居城内〔一〕。躬所领诸将多放纵,为百姓所
苦,躬不能整;又数与王违戾,常欲袭之,以为兵彊故止。然躬勤于吏事,每至所在,理冤结,决词讼,王常称之曰:“谢尚书,真吏也。”躬由此不自疑。躬妻子
尝诫之曰:“终为刘公所制焉!”
〔一〕据范书吴汉传改。
马武字子张,南阳湖阳人。少时避怨绿林中,起随击甄阜、二公兵,故王常观引之。邯郸既平,王登台从容谓武曰:“吾得渔阳、上谷突骑,欲令将军主
之,何如?”武让不敢当,然归心于王。武既降,置之帐下,每飨诸将,武斟酌于前,自以新属也,甚卑恭,不敢与南阳时等,王善之。
冬十二月,赤眉西入关,更始定国上公王匡、襄邑王成丹、抗威王刘均据河东〔一〕,丞相李松、大司马朱鲔据弘农拒之。王度长安必危,方忧山东,关
西未有所属,乃以邓禹为前将军,中分军西入关。以韩歆为军帅〔二〕,李文、程宪〔三〕、李春为祭酒,冯愔为积弩将军,樊崇为骁骑将军,宗歆为大将军
〔四〕,邓寻为建武将军,耿欣为赤眉将军,左于为军师〔将军〕〔五〕,戎士二万,王送邓禹于野王。
〔一〕范书邓禹传作“抗威将军刘均”。诸书均无刘均封王之记载,袁纪恐误。
〔二〕“军帅”当作“军师”。
〔三〕范书邓禹传作“程虑”。
〔四〕范书邓禹传宗歆作“车骑将军”。邓禹为前将军,宗歆为偏裨,不当有大将军名号,袁纪误。
〔五〕将军二字据范书补。
王反而猎于道,见二人者即禽。王曰:“禽何向?”二人举手西指曰:“此中多虎,臣每即禽,虎亦即臣,大王勿往也。”王曰:“
苟有备,虎何患!”二人曰:“何大王之谬也!昔汤即桀于鸣条,而大城于亳,其备非不深也,武王即纣而杀之。故即人者,人亦即之,虽有重备,岂能有守乎?”王不自得,顾谓左右曰:“此隐者也。”将用之,乃不辞而俱去。
后汉光武皇帝纪三卷第三
建武元年(乙酉、二五)
春正月,邓禹攻安邑。
王匡、成丹、刘均等合兵十余万,共击禹。禹与战不利,骁骑将军樊崇临阵
死。会日暮,兵疲,韩歆及诸将见战败而敌盛,皆谏禹,欲夜去,禹不听。明且癸〔亥〕(丑),匡等以六甲穷日不出〔一〕,禹得益治兵。敕军中曰:“匡等虽
出,无妄动,令至营下乃击。”匡等悉至,禹鼓而并进,大破之,斩刘均、河东太守杨宝,遂定河东。禹承制拜军祭酒李文为太守,悉更置令镇抚之。
〔一〕钮永建曰:“邓禹传‘癸丑
’作‘癸亥’。按六甲穷日者,谓六十甲子之尽日也。十干始甲而终癸,十二支始子而终亥,范书是,纪文写误。”据以改。又按是年正月庚午朔,无癸丑日,亦无癸亥日,袁纪置此役于三月前似系二月事。然范书光武帝纪作六月事恐当以范书为是。
王击铜马于元氏〔一〕,使耿弇、吴汉将精兵在前,大破之。追至慎水北〔二〕,汉兵乘胜薄之,贼皆殊〔死〕战〔三〕,汉军大坏。王亲挥刃以御贼,
未交锋,耿弇射之,贼不得前。岸高不得上,王自投马下。值突骑王丰,丰以马授王,王抚丰肩曰:“几为贼所突。”马武在后,战甚用力,故贼不得进。军士奔散
者先保范阳,或言“
王已没矣”,军中恐惧,不知所为。吴汉曰:“王兄子在南阳,何忧!”有顷,王至,众乃复振。夜,贼引去,(王)退入渔阳〔四〕,破之。吴汉别追至右北平,斩首三千余级〔五〕。
〔一〕钮永建曰:“按铜马已于前一年破灭,余众十余万悉降,无复遗类,故关西号光武为‘铜马帝’。此云击铜马,不可解。光武纪及耿弇、吴汉、马武
等传皆云光武北击尤来、大枪、五幡于元氏,不云击铜马,疑纪文有误。”按:河北诸义军,铜马最强,他军多以铜马之命是从。时铜马虽败没,余部尚存,并与五
幡、尤来、大枪诸军合兵并进。范书吴汉传载,建武二年,汉破铜马、五幡于新安,即可为证。又水经注亦曰:“光武追铜马、五幡,破之于顺水。”可见袁纪乃按
当时习惯,以铜马统称诸义军。钮说失考。
〔二〕
范书耿弇传亦作“慎水”,但光武纪作“顺水”。李贤曰:“郦元水经注云:‘徐水经北平县故城北,光武追铜马、五幡,破之于顺水,即徐水之别名也。’在今易州。本或作‘慎’者,误也。”李说是。“郦元”即郦道元。
〔三〕据范书及陈璞校记补。
〔四〕
范书光武纪曰:“贼虽战胜,而素慑大威,客主不相知,夜遂引去。大军复进至安次,与战,破之,斩首三千余级。贼入渔阳。”则退入渔阳者非王明矣。袁纪作“王退”云云,与其上下文义亦不合。“王”系衍文,故删。
〔五〕
范书耿弇传曰:“弇与吴汉、景丹、盖延、朱佑、邳彤、耿纯、刘植、岑彭、祭遵、坚镡、王霸、陈俊、马武十三将军追贼至潞东,及平谷,再战,斩首万三千余级,遂穷追于右北平、无终、土垠之间。”与此异。
更始遣廪丘王田立、大司马朱鲔、白虎公陈侨将三十万众,助李轶守洛阳。冯异与李轶书曰:“愚闻明镜所以照形,往事所以知今也〔一〕。昔微子去殷
而入周,项伯叛楚而归汉,周勃迎代王而黜少帝,霍光尊孝宣而废昌邑。彼皆畏天知命,重祖宗而忧万民,睹存亡之符效,见废兴之必然,故能成功于一时,垂业于
万世。今长安坏乱,赤眉在郊,王侯构难,大臣分离,朝无纪纲,而四方分崩,异姓并起,此刘氏之忧也。故萧王跋涉霜雪,躬当矢石,经营河北。英俊云集,百姓
归往,豳岐见慕〔二〕,不足为喻。今马子张皆复亲幸爵位如此,谢躬达戾伏辜如彼,又明效也。季文诚能觉悟,亟断大计,论功古人,转祸为福,在此时矣。如猛
将长驱,严兵围城,虽有悔恨,亦无及已矣。”初,轶谮害伯升,欲降而不自安,冀王开纳之。乃报异书曰:“轶本与萧王首谋造汉,约结死生,邂逅中道别离。今
轶守洛阳,将军镇孟津,俱据机轴,千载一会,思成断金〔三〕。唯有深达萧王,冀得进愚策,以得佐国安人。”
异奏轶书,王报异曰:“季文多诈,人不能得其要领。今移其书告守、尉当警备者。”众以轶拥大众,据名都,欲有降意,怪上露之也。轶书既布,朱鲔得其书,使
人杀轶,雒阳大众乖离,多出降者。
〔一〕沈钦韩曰:“大戴礼保傅篇:‘明镜者,所以察形也;往古者,所以知今也。’”
〔二〕
史记周本纪曰:古公□父复脩后稷、公刘之业,积德行义,国人皆戴之。薰育戎狄攻之,乃与私属遂去豳,度漆沮,逾梁山,止于岐下。豳人举国扶老携弱,尽复归古公于岐下,及他旁国闻古公仁,亦多归之。
〔三〕易系辞之语。
萧王之北,朱鲔使苏茂将三万人,渡河袭温,鲔自将数万人攻平阴。寇恂乃发属县兵,令与恂会温。军吏皆谏曰:“洛阳兵渡河,前后不绝,宜待众兵毕
至,乃可击之。”恂曰:“温者,郡之藩蔽,如失温,郡不可得守也。”遂驰赴之。明旦,陈兵未合,而冯异适至,恂乃令士卒乘城鼓噪曰:“公兵至!”茂阵动,
因奔击,大破之。茂兵自投河死者过半,斩其副将贾彊,遂乘胜渡河,环洛阳城乃还。自是洛阳震恐,城门昼闭。初,传闻朱鲔破河内,有顷恂檄至,上大喜曰:
“吾知寇子翼可任也。”
三月,李松与赤眉战于蓩乡,松大败。
李熊说公孙述曰:“山东饥馑,人民相食,百姓涂炭,城邑丘墟。今蜀土丰沃,稼穑尝熟,果实所生,不谷而饱。女工之业,覆衣天下。陆有器械之用,
水浮转漕之便。北据汉中,杜褒、斜之险;东守巴郡,拒扞关之口。地方数千里,战士百万。见利则出兵而略地,无利则坚守而力农。东浮汉水以窥秦地,南顺江流
以震荆、扬。所谓用天因地,成功之资也。今君王之声闻于天下,号位不定,志士狐疑,宜即大位,使远人有知。”述然其言。有龙出府殿中,夜有光,述以为符瑞。
夏四月,公孙述自立为天子。
广濮人李业〔一〕,字巨游。尝为郎,王莽居摄,谢病去,不应辟召,隐迹山谷。述素闻业名,欲以为博士,因辞病不起。述羞不致业,乃遣大鸿胪尹融
奉诏持鸩曰:“业起,则授大位;不起,则赐鸩。”融喻业曰:“今天下三分,孰非孰是,何为区区身投不测之泉!朝廷募名德,于子厚矣。宜上奉知己,下为妻子
计之,身名俱全,不亦优乎?今阻疑众心,凶祸立加,非计之得者也。”业乃叹曰:“‘
危邦不入,乱邦不居‘〔二〕,盖为此也。君子见危授命,何可诱以高位哉?”融见持心弥坚,复曰:“宜呼室家计之。”业曰:“丈夫内断于心久矣,何妻子之为乎?”遂仰鸩而死。
〔一〕
黄本、南监本均作“□”,蒋本改作“濮”。按范书独行传作“广汉梓潼人”。又华阳国志公孙述刘二牧志亦曰:“广汉李业刎首死节,表其门闾。”与袁纪作“仰鸩而死”异。“汉”“汉”
形近而讹,作“汉”是。
〔二〕见论语泰伯篇。
第10章